老夫人点点头:“这是自然。”
季大勇又拿起一只鸭腿啃起来,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拍脑袋,脸上的肥肉跟着颤了几颤:“娘,我听绣花说二弟给那个病秧子留下一些地契房契,我们可不能白白便宜他。”
说到这个,老夫人狠狠咬了咬牙:“瞎说,你二弟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那天晚上她听舒窈说病秧子手上有房契地契的时候她就派人去查了,结果老二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竟然敢骗她,那扫把星真是好样的。
只不过,明天他们就要下黄泉了,想到这个,老夫人慢慢咧开嘴角,褶子堆在一起,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
……
夜黑风高,季氏祠堂里面却灯火通明,排位前面足足点了一百根蜡烛,火光照得这里犹如白昼一样。
舒窈觉得这里比灵堂稍微暖和一些,而且房子厚实,窗户又不透风,这个时候把大门一关,里面还跟个小火炉似的呢。
她实在无聊得紧,就把这里的排位按顺序全部看了一遍,她才不会那么听话说跪就跪呢。
如果遇到生僻字,她就问旁边的季时净,后来不知怎么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只是在后半夜的时候,她突然惊醒,此时祠堂里的蜡烛已经燃尽,周围漆黑一片,她额上虚汗连连,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慌张,她忙叫了几声,没有人回她。
季时净呢?他跑哪去了?
舒窈一颗心在胸腔里面上下跳动,整个人惴惴不安。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她才起身慢慢寻找。
“阿净,你在哪?”
可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她摸索着走到祠堂深处,突然,她闻到里面传来一股可怕的血腥味,她皱起眉,脸上浮起担心,不会是季时净出事了吧?这么想着她不禁加快了脚步。
血腥味越来越浓,借着窗外白雪映进来的白光,她看到了一抹清瘦的身影站在墙角,仰着头,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可以看到他清晰的下颚线。
他举着手,手里拿着一个看不清的东西,那东西的血正一滴一滴的流进他的嘴里,他喉结滚动,格外享受。
舒窈屏住呼吸,大气的不敢喘,他竟然在……
正打算悄悄转身回去,哪知道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空木板,发出嘎吱一声,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里被无限放大。
舒窈害怕的咽了口唾沫,心里想着完了。
她机械的转过头,对上了一张似人似鬼的脸。
那张脸泛着不正常的白,嘴角的一缕鲜血正慢慢流下,落到了泛白的衣襟上,他一双眼睛漆黑如潭,正死死的盯着她。
两人只隔着不到一寸的距离,能够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舒窈似乎真是被吓到,竟然在这个时候晕了过去。
……
“你这个扫把星,这个时候还在睡,怎么不睡死你?”
舒窈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有人在骂她,她揉着发痛的脑袋艰难地挣开眼,只见老夫人穿着一身貂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
她似乎还是有些懵,慢吞吞地站起来,用手捶了捶发痛的脑袋。
老夫人冷哼一声:“今日送葬,你待会抱着排位走在前面。”然后她又指向季时净,“你也是,抱着你爹的排位走在队伍最前面。”
思绪慢慢回笼,舒窈想起昨晚见到的场景,她猛的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只见他依旧是那一副平淡冷漠的模样,和往日并无差别。她连忙看向他的衣襟,衣襟处干干净净,别说血渍了,连灰尘都没有。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确定的又看了看他,他并无半点不同,她疑惑,难道是昨天晚上看错了?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里有点怵,于是悄悄移动半步,和他拉开距离。
季时净眼神微动。
此时灵堂里围满了前来悼念的人,大家穿着同样的丧服,头戴白布条,挤在季大老爷和大公子的棺材前,每个人都用衣袖抹着眼睛,嘴里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
季大勇站在前面,满眼含泪,他先上了两柱香,然后转过身对着亲戚们说:“我二弟和侄儿走的突然,我也没想到家里会遭此变故,实在是心痛不已。”说着头垂下去,看起来伤心极了。
在场的人纷纷安慰起来。
季大勇见差不多了才又继续开口:“今日感谢各位前来悼念,我替二弟和侄儿谢谢大家了,今日是黄道吉日,大家都来上柱香吧,上完香他们就该上路了。”
大家一哄而上。
有的人趁着在上香的间隙到季大勇身边混了个脸熟,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季府的家产迟早有一天会落在季大勇手里,所以他们必须得多巴结巴结他,第一步就是让季大勇记住他们。
舒窈和季时净换上了和大家统一的装束,一人抱着一个排位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而季大勇一家则是走在最后面,老夫人因为年纪大了并没有去送葬。
老夫人看着渐渐走远的队伍,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季府送葬队伍庞大,一行人气势浩荡的从长安街穿过,锣鼓唢呐声从街头响到街尾,白色的纸钱更是洒了一路。
舒窈像个工具人一样走在前面,季时净在她的左边,她脑子里还在想昨天晚上那件事,她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咽下了想说的话,等找机会再问一下他吧。
天空黑云密布,丝丝缕缕的雪花又飘了下来。
不知走了多久,送葬队伍的路越走越偏,从大路直接走到了杂草丛生的小道上,这里荒无人烟,时不时飞出几只乌鸦乱叫,舒窈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的预感在下一秒就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