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六眼,几年前能在星浆体事件中,和天与暴君一起拆了大半个高专,现如今就能在一夜之间拆了窗的办事处。
“老师,对不起,”春烟低垂着头,“所有的事都被我搞砸了。”
穿着海蓝色和服的女人叹了口气,放下了手边的善后工作。
她问:“五条家那个六眼小鬼,和你说过什么吗?”
春烟摇了摇头,说:“没有,分手之后他再没联系过我,我也没有见过他。”
听到她的话,妃知礼愣了一下。
她放下了手边的文件,走到了春烟的面前。
那双美丽而勾人的狐狸眼盯着她,试探性地问道:“他一直都没有联系你?”
春烟点头,随后自嘲般地苦笑了一下:“老师,他……”她顿了顿,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心酸,又说,“他气极了,怎么可能主动联系我,没给我打过电话,也没给我发过简讯。”
妃知礼盯着她的脸,回想起年轻的六眼逼问她的那些问题,
——“春烟是不是被迫的?”
——“春烟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但无论五条悟怎么问,妃知礼的答案只有一个:星野春烟自愿成为六眼身边的内线。
无下限术式的压迫感带来了强烈的生存危机,就算是出卖自己最骄傲的学生,妃知礼也没办法告诉对方全部事实。
她可以确定,无论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星野春烟都会安然无恙。
但她如果哪句话说错了,大概率会死得很难看。
——“为什么选她?”
这是五条悟最后的问题。
妃知礼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特级咒术师。
他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但现在关注的重点却完全偏离了正轨。
“因为你会喜欢她,”妃知礼想了想,又补充着说,“我们觉得,你会喜欢她。”
“你们?”
“总监会的高层们……加茂家、藤原家、橘家,还有京都校的乐岩寺校长。”
“春烟是备选的很多女孩中,最合适的人选。”
“她唯一的劣势只有年纪,但这也是她的优势。”
“因为是年上,所以理应懂事、理应体贴、理应多爱你一些,而你……”
妃知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然后说:“你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她所有的付出。”
这一刻,她看到了年轻的六眼,好像陷入了某种沉思。
意外地在过往的甜蜜中品尝到了苦涩的味道,让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对五条悟这种生来骄傲、且生来拥有骄傲资本的人来说,为了一个咒力普通、出身平庸的人流露出这样的表情,真的非常罕见。
妃知礼想要将这些事告诉星野春烟。
但她再三斟酌,依然选择沉默。
她知道,这样做能够强迫五条悟更早发现,他到底有多舍不得星野春烟。
“你在本家那边的事,尽早处理比较好,”妃知礼转移了话题,催促着她,“窗这边不用担心,六眼还没打算要我的命。”
-
春烟抵达本家的茶室时,太阳已经开始西落了。
血色的残阳映在茶室的榻榻米上,给老旧的颜色镀了一层金辉。
家主和主母坐在主位,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她刚坐下,主母已经忍不住骂她了。
“真是个丧门星。”
“居然敢得罪五条家。”
“跟了五条家的大少爷还不满足,暗地里耍心机。”
“你和你的母亲一样不知羞耻。”
……
春烟已经记不清了,主母到底骂过她多少次。
而且,无论她犯了什么错,主母最后都要骂到她那卑微了一辈子的母亲头上。
第一次从五条悟的嘴里听到“烂橘子”这个词的时候,春烟惊觉他的形容怎么会如此精准。
无论是肆意践踏她的人生和尊严的主母,还是默许主母这样伤害她和母亲的家主,都在权力漩涡中日复一日地蹉跎着,慢慢地腐烂。
“夫人,您要庆幸我现在得罪了五条家。”
春烟坐在榻榻米上,往日里故作的谦卑全数消失不见。
她抿了一口温度刚好的玫瑰茶,琥珀色的眼睛瞬间变得冰冷异常。
既然事情全部搞砸了,她应该没有继续忍耐的必要了。
“如果我的秘密没有被五条悟发现,夫人会比现在倒霉一百倍,”春烟讽刺般地说,“还有您,家主大人。”
春烟从榻榻米上站起来,走到略显苍老的男人面前,对他说:“只要我能进五条家的门,我就有信心把您从家主的位置上踢下来。”
……静默。
面目可憎的主母突然愣住了。
她从没想过,这个从小任她打骂的女孩,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没有家教。”
男人略显浑浊的眼睛扫过春烟,又瞥了一眼身边妆容精致的妇人。
只是这一个眼神,就让向来跋扈嚣张的主母瞬间变了脸色。
她恭敬地低垂着头,似乎是在领下那句“没有家教”的罪责。
下一秒,在春烟没能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她就听见了“啪”的一声。
这本应是落在她脸颊上的耳光,现在却被另一个更加宽大的手掌稳稳接住。
紧接着,她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男人揽着腰带进怀里。
他站在她的身边,高大的身影投射在榻榻米上,看起来那么可靠。
低沉的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如果伤了她,你才是真的得罪了五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