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哑的嗓音混着退烧药的涩味,“已经吃了布洛芬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她腰侧的隐形拉链,“…周末还要见伯父伯母,得养足精神...…”
靠在他滚烫的胸膛上,听着他起伏的心跳,江南栀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那让我留下,好不好?”鼻尖抵在他锁骨上轻蹭,指尖无意识落在他后腰处狰狞的旧疤。
“江小姐的性子,我就算赶人...…”他闷咳着轻笑,喉结在她锁骨处滚动,“恐怕你也会撬锁翻窗闯进来吧?”
一如当年,她横冲直撞强硬地闯入他阴暗压抑、与世隔绝的世界。
一如当年,她守在他床榻边时呢喃的那句“爱你是本能,我无力抵抗天性”。
当怀中传来均匀的吐息声时,江南栀才惊觉这个倔强的男人终于在高烧与疼痛的双重夹击下昏睡过去。
月光漫过相拥的剪影,真丝礼服与西装布料在夜色里缱绻交缠,宛如两株被暴风雨摧折后又彼此攀附重生的常春藤。
江南栀数着他渐缓的心跳,三年前苏黎世街头的画面突然映入脑海——江淮沅倒在异国他乡的血泊中朝她伸手,她却头也没回地奔向巷尾拄着手杖走出来的许维礼。
彼时她并不知道,兄长脚踝的旧伤正是那夜为了来苏黎世找她造成的。
——
清晨六点,手机在鹅绒枕下发出细微地震动。
江南栀在睡梦中蹙眉,摸索着按下停止键,然后蜷缩着往热源深处钻去,发间栀子香染透了许维礼的睡衣前襟。
真丝被下,她的右腿无意识地搭在他左腿残肢上,温热的肌肤贴着那道狰狞疤痕,像在安抚一个经年未愈的伤口。
许维礼早已被闹钟吵醒,此刻正垂眸看着怀中人,晨光透过纱帘在她发间跳跃,染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边。
他无意识收拢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拇指擦过后腰处那颗朱砂痣,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五年了,第一次在清晨感受到残肢处传来的温度,不再是冰冷机械的触感,而是真实的、温暖的、带着生命力的重量。
“叮——”第二个闹钟刺破静谧。他伸手越过她肩头,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唔…”江南栀不满地咕哝了一声,将脸埋进他胸口,额头扫过他下巴上新冒出的青灰胡茬,像只撒娇的奶猫在蹭仙人掌。
“小懒猫,”他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再不起床上班要迟到了。”
“唔...再睡...再睡五分钟...…”她含糊地抗议,手指揪住他睡衣前襟。
许维礼轻笑,胸腔的震动传进她耳膜。他按了一下床头的智能触控面板,纱帘一角随即缓缓拉开,阳光倾泻而入,在真丝被面上投下细碎光斑。
江南栀终于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对上他含笑的眸子。
下一秒钟,她将自己的额头贴到他额头上,“退烧了。”
一如昨夜,她无数次从浅眠中惊醒,搭上他的额头用最原始的方式不厌其烦地测量着他的体温。
浴室里,电动牙刷的嗡鸣声混着水龙头的哗哗声。江南栀含着薄荷白桃味道的泡沫,从镜子里偷瞄正在刮胡子的许维礼。他左手撑着大理石台面,右手握着剃须刀,残肢抵着防滑垫微微发颤。
“我帮你刮胡子吧!”她漱完口,突然兴致大发,接过剃须刀。
剃须泡沫在她温热的指尖化开,她穿着他的白衬衫,下摆堪堪遮住大腿,赤脚踩在他的拖鞋上。
许维礼十分配合地仰起头,喉结在晨光中滚动,任凭她摆布。
踮脚时,衬衫下摆扫过残肢,疤痕在布料摩挲下泛起酥麻的痒,像有蚂蚁顺着神经啃噬骨髓。
剃须刀贴着皮肤游走时,他看见她专注的眉眼,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碎阴影。
“别动。”她霸道地按住他肩膀,另一只手勾住他下巴。
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际,带着薄荷牙膏的清香。
许维礼突然扣住她手腕,剃须刀停在半空,将她拉进怀里。
下巴上未刮干净的剃须泡沫蹭在她鼻尖,混着他身上的薄荷香。
“南栀…”他低声唤她,声音里藏着未尽的话语。
江南栀仰头看他,晨露般的睫毛上沾着他的剃须泡沫:“我在。”
“晚上…”他欲言又止,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残肢截断处的疤痕,“我方便来接你吗?”
水龙头未拧紧的滴答声里,这句话轻得像一片坠入深潭的雪花。
江南栀的手一顿,沾着泡沫的拇指重重碾过他下唇,“许先生什么时候学会用问句了?”
踮脚在他唇上轻啄,“难道你不想来接我下班?”
镜面蒸腾的水雾在他们身后凝结成珠,沿着双人漱口杯缓缓滑落。
许维礼偏头,回避开她灼热的目光,剃须泡沫的薄荷气息混着浴室蒸腾的水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凝成细碎水珠。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自卑。
“怕你同事看见…”他垂眸时,一滴水珠顺着发梢跌进她敞开的领口,“看见你的男朋友是…”残肢突然痉挛着撞向洗手台,未说完的话碎在陶瓷与骨头的撞击声里。
“是什么?”她挑眉咬住他发红的耳尖,沾着泡沫的掌心按在他断骨上,“是我爱的人。”
“是我…”江南栀刮掉他脸上最后一处泡沫后,将剃须刀搁回台面,双手捧着他的脸颊,逼迫他抬头直视自己的眼睛,“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许维礼的残肢在慌乱中撞翻了台面旁的置物架,剃须泡沫与玻璃瓶罐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