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一楼后,江南栀来到前台取走早就点好的寿司和粥,司机早已将她的G63停在大厦门口。
上车后,江南栀顺手拨通陈仰杰的电话。
“你家Boss还在开会吗?”
“会议刚结束,出来时脸色不太好。”陈仰杰有问必答。
“好……你先去吃饭吧,我一会儿就到了。”导航显示路程不足五分钟。
“路上小心。”
挂断电话,江南栀一脚油门驶向金融中心,恒信集团的双子楼近在咫尺,那轻车熟路的架势比去自家公司还要老道。
恒信集团的前身是许氏地产和夏氏医疗,许维礼的父亲许晋安与他母亲夏婉商业联姻后,许维礼的爷爷许恒华许老先生抓住历史机遇将两家公司合并,这才有了如今的恒信。
以医药、地产等业务起步的恒信历经半个多世纪的发展,如今早已是一家集金融、地产、医疗、智造行业、文旅休闲等众多板块于一体的大型上市集团。
许恒华在世时,将他手里的大部分股份都遗赠给了长孙许维礼,连同母亲去世时留给他的部分,许维礼自成年之日起便拥有了恒信集团的绝对话语权。
只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正午阳光穿过恒信大厦66层的全景落地窗,在浅灰色羊绒地毯上投下细碎光斑。
黑色轮椅半掩在巴西木盆栽后,许维礼端坐在大班椅上,鎏金钢笔在财务报表上划出急促的沙沙声,左手却攥成拳一下一下用力敲着左腿残肢与假肢的接口处。
“咚、咚、咚——”
指节撞击碳纤维接受腔的闷响混着中央空调的嗡鸣,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残肢创面在止痛药失效后泛起烧灼的痛感,连带腰椎的神经也开始叫嚣,传来细细密密的针扎感。许维礼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报表上,可汗珠已经顺着冷白的脖颈滑进衬衫领口,原本敲着残肢接受腔的左手忍不住上移抵住了后腰。
就在这时,智能门禁突然亮起绿灯,裹着栀子香水味道的风卷进办公室。
江南栀踩着CL红底细高跟翩然闯入。
许维礼看了眼电脑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
“怎么样,今天第一天上班?”他分出一半眼神,耐着性子询问道。
“才上了半天班,不好意思,许大总裁,我毫无感触。”江南栀摊手,视线却落在他有意无意按揉后腰的手上,“腰疼?”
“还好,坐的有些久了。”许维礼笔尖顿了顿,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道扇形阴影。
“骗人!吃完午饭后你得谨遵医嘱,午休结束后再工作。”江南栀俯身抽走他手中的钢笔,蜜茶色卷发垂落在他手背,带起一阵细碎挠人的痒意。
前些日子,许维礼在家里不小心跌了一跤,残肢有一些红肿擦伤,他素来厌恶去医院,原本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也不是很疼捱一捱吃两颗止疼药就过去了。
还是陈仰杰见他迟迟不来上班又联系不上他跑去他家后,看到茶几上的退烧药才发现的端倪。
壮着胆子进他卧室一看,只见许维礼蜷缩在凌乱的被褥里,面色惨白如纸,额间冷汗涔涔,双颊泛着病态的潮红,走近一摸他额头,这温度再烧下去人都要烧糊涂了。
恒雅医院一直负责许维礼诊疗的医生闫术上门后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睡裤,断肢处的伤口已经红肿发炎,渗出淡黄色的脓液。
倒吸一口凉气,伤口感染可大可小,但许维礼这样的身体必须立即处理。
好在创口并不深,只是因为没有妥善处理不小心造成了感染。
胆战心惊地清洁、包扎好创面,又给病床上气若游丝的许维礼推了剂退烧药,然后十分生气地打电话给江南栀告状。
一口气不重样地吐槽了长达二十分钟许维礼这位不听话病人的种种劣迹,简直罄竹难书。
又开了一整页医嘱和注意事项,勒令他在创面愈合前尽量不要佩戴假肢,并且注意休息,避免过度劳累。
当然,陈仰杰是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他这位“拼命三郎”老板午休歇息片刻的,所以江南栀放着工作第一天和同事们一块吃午饭,拉近关系的大好机会来找他。
被她凌厉的目光扫视过后,许维礼认命地合上文件,任她搀扶着自己挪至沙发。
江南栀理解他不愿在下属面前暴露残态,尽可能佩戴假肢的自尊心。
也早已习惯了此人的倔驴脾气,谁叫他是祖宗呢!只能捧着、供着、顺着,有什么办法?
但当手抵上他脊背时,隔着衬衫摸到好似一块铁板的后腰,瞬间冷下脸来。
真皮沙发随着重量凹陷,扶他坐稳后,江南栀将食盒重重拍在茶色玻璃茶几上,外卖袋里几道小菜则被她仍在一旁置之不理。
许维礼眨巴眨巴眼睛,面对突如其来的冷脸,一向精明的脸上罕见闪过一丝不知所措。
看着江南栀自顾自打开自己的午餐,一份Omakase手鞠寿司食盒,自顾自夹起一块金枪鱼大腹往嘴里送。
办公室的沙发偏软,现下腰又疼的紧,许维礼有些坐不太住,手掐在腰上,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
瞥见他额角淌下来的细汗,江南栀终究不忍心置气,起身往他背后和左侧加了两个靠枕,而后半跪在沙发前打开保温餐盒,黄鱼粥的鲜香随着热气在办公室里氤氲开来。
“看我做甚,快吃饭,怕到时候传出去别人说我虐待许大总裁。”江南栀将勺子取出后扔进碗里,这般牙尖嘴利的模样,全然不似一早面对江淮沅那般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