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朝阳初升，晨曦越过林立高楼，大地之上是柔和光辉。
高耸入云的大楼，一望无际的柏油大道，沙丁鱼罐头般拥挤的小车，整个世界一片金灿灿。
江临新区世纪大道在早高峰的拥堵堪称丧心病狂，车主们皱着眉，双手紧握方向盘，不是心中焦急打卡迟到，就是两眼直愣愣盯着前车的动静。
“大早上还这么堵车……”女人手握方向盘，远远望着绿灯闪烁的倒计时，一点一点踩着油门往前挤。
她的目光在方块绿表表盘和手机屏幕间来回切换，穿着打扮俨然一副干练的职业精英模样。
绿灯蝴蝶似地扑闪几下，紧接着，红灯亮起。
女人无声叹出一口郁闷的气，从后视镜看向倒腾手机的少女：“施嘉意，今天好不容易能开学，你书包里的铅笔橡皮都备好了吗？”
少女扎着低马尾，一双明媚的杏仁眼眨了又眨。她看起来不太明白女人话语间的意思。
“汪女士，我今天去的是江临高中，不是初中，更不是小学……你该问我今天有没有穿好校服才对。”
汪女士，汪小美，好妈妈，亲亲妈咪……
施嘉意对汪以美的称呼足足有一打汽水那么多，但她最爱的还是前两个——汪女士，汪小美。
汪小美同志沉默两秒，瞥了一眼后侧少女，猛地反应过来：“你这衣服怎么还是家里的白裙，虽然这裙子是我从挪威带回来的礼物，你也不能顶包校服啊！”
“汪、小、美！”施嘉意忍无可忍，连带着好看的眉毛都不禁蹙起，“还不是因为你三天前说要庆祝我开学，特地拿着不知道从哪里空运回来的食材捣鼓一通，我能食物中毒在医院躺到今天？！”
少女身体前倾，两只清瘦纤细的胳膊环住副驾驶位的靠枕，声音异常激动：“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俩食物中毒的事情！你绝对是忘了！呜呜呜呜……”
汪以美大惊，下意识抓紧方向盘。她这女儿从小被夸明眸皓齿天仙下凡，连脾气都一股子撒娇劲儿，汪以美哪能懈怠：“没有没有！记性再差也不能忘了我宝贝女儿的开学日……”
施嘉意眼中闪过质疑的神色：“那你说说，为什么我今天没有穿校服？”
汪以美咽了咽口水，斟酌道：“……是因为……不喜欢？”
“是因为学校通知校服还在赶制！！！”
“第一周学校不规定学生穿什么，”说完，施嘉意还不忘补一嘴，“我就知道你没看学校官网的信息，幸好幸好，加进班级群的是我的小号！”
“是是是……生出这么独立自主美丽大方的施嘉意绝对是妈妈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汪以美在绿灯亮起的一瞬松开离合，车子缓缓启动，游鱼似地跟在前车屁股后。
施嘉意的指尖本来卷着头发，听到这话，傲娇地甩开头发。
她翘着鼻子说：“那当然，汪小美女士，请你在前线放宽心，你的宝贝女儿就算去了江临高中也会是第一名。即使一开始不是，这学期期末考榜单上的第一名也会是我。”
汪以美忽地一笑，心下柔软：“妈妈不要求你考第一名，就算你考倒数第一，也是妈妈最最最喜欢的宝贝女儿。”
汪以美一连用了三个最表达自己的欢喜。
施嘉意却不以为然：“我知道，但我觉得吧……我这聪明脑瓜子就该考第一，不然也太浪费了。”
汪以美余光瞥了眼斜后方，少女做了个鬼脸：“怎么了？是被宝贝女儿的野心惊讶到了吗？”
“野心从来不是贬义词，我喜欢你眼里藏着的野心，”汪以美收回目光，两眼定定地盯着前面的车标，“施嘉意，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
施嘉意搞怪的表情一滞，每回汪以美用“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开头，不是出差，就是出差。
果不其然，汪以美舔舔抹着时下最新款口红的上唇，轻声说：“公司最近接了一单加拿大的生意，我得亲自和甲方谈谈下一步的创意……你知道的，妈妈的工作就是这样。”
汪以美，国际顶尖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一年到头在国外的时间比在家里多。
“什么时候走？”
“明天。”
施嘉意震惊：“这么急？！”
汪以美无奈：“加急的单子，做乙方就是这样，只要甲方钱给够，条件谈成了，我们就得干活。”
大概是感受到女儿的情绪变化，汪以美故作轻松：“以前怎么不见得你这么舍不得妈妈？越长大越变小孩咯……”
“我本来就是小孩，”施嘉意瘪瘪嘴，“汪小美，你什么回来？”
“初步定在下个月的今天，我们工期都很短的啦……回来给你带礼物好不好？你不是喜欢玩偶，妈妈这回给你带个超大款□□怎么样？”
施嘉意并不喜欢毛茸茸玩偶，说实话，她更喜欢豹纹守宫。
小小一只，微笑天使。
可汪以美在见到四脚爬行的“天使”后差点当场昏厥，施嘉意不得已放弃养小壁虎的念头。
她很快收拾好心情，像以往的每一次分别那样说：“我要两个。”
一个玩偶可哄不好宝贝女儿。
“二十个都行！”汪以美舒一口气，踩下刹车，“到学校了，我九点半点还得到公司打卡，就不送你了，你自己进去吧……我相信你肯定没问题！”
施嘉意抓起空书包，从靠校门的那侧下车，她没有径直离开，而是站在离车一米的距离目送汪以美的离开。
汪以美在车内挥挥手：“进去吧，我们一个月后再见，妈妈会给你带新玩偶的。”
施嘉意从不吝啬表达爱的言语，她乖巧地点点脑袋：“汪小美，我会想念你的，在加拿大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乱吃自己做的东西。”
“实在手痒痒记得喊上几个朋友一起，别自己晕倒在家里还没人发现……”
汪以美：“……”
“行了，进去吧！我先去公司了。”
汪以美头也不回地开出二百米，施嘉意才慢慢敛起眼底朦胧的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