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仪妃情绪低落,崔嬷嬷上前轻轻将她搂入怀中,轻叹道:“娘娘,事已至此,若还得不了子嗣,那咱们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嬷嬷是说?”仪妃抬眸。
崔嬷嬷面露冷色:“既然容美人一时半会儿怀不上,新妃中不还有个林承徽么?”
闻言,仪妃眉头一紧,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察觉仪妃犹豫,崔嬷嬷不动声色地加了一把火:“林承徽乃是二娘子送来的人,一家老小都捏在二娘子手中。”
“若是她能顺利产下一子,那容美人,也不必留着了。”
“至于圣上那处,您到底同他多年情分,假以时日,定能劝得圣上回心转意。”
见仪妃不说话,崔嬷嬷急声道:“娘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抬眸瞧见崔嬷嬷眸中的厉色,仪妃终是心一横,闭了闭眼道:“既然如此,劳烦嬷嬷去一趟凝晖殿吧。”
翌日,蕴玉将将用了午膳,碧澜便垮着脸过来传话,说是仪妃娘娘请她过去。
仪妃请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蕴玉眉眼一沉,带着藏珠便转身往正殿去。
正殿中,仪妃难得离开了美人榻,端坐在上位的凭几旁。
在她下方,一位身穿红色宫装的明媚女子稳稳坐在椅子中。
与宫中大多数女子的婉约端庄不同,她身上有股热烈洋溢的英气。
再走近些,蕴玉才瞧见她额间以金色花钿点了莲花图案,瞧着好看极了。
心下一动,蕴玉顿时猜出这人身份。
果然,她刚行完礼,仪妃便朝着那人的方向微扬下颌:“这是林承徽,想来你二人是见过的。”
蕴玉点头,又同林承徽二人互相见了礼。
不知怎得,这林承徽虽然表面瞧着热烈极了,可隐隐让她觉得不易亲近。
上方,仪妃目光从她二人身上掠过,忽然便道:“今儿个日头正好,不若两位妹妹随我去御花园走走?”
说罢,也不等二人说话,仪妃便站起身,扶着栖梧的手优雅朝宫外走去。
外间日头正好,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地却不觉得刺眼。
约莫在御花园中逛了半盏茶,仪妃忽然瞧着不远处的落雁亭道:“本宫也有些乏了,不若在前面的亭子中歇息片刻。”
她既发话,蕴玉和林承徽自然不无不应。
三人走到落雁亭坐下,随意抬眸,便能瞧见亭周种满的垂丝海棠,好看极了。
坐了一会儿,仪妃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崔嬷嬷,见她点点头,才对林承徽道:“本宫记得,承徽在边城时,一手剑术出神入化,不知可否有幸一观?”
林承徽手中本是捏了枚玫瑰软酪正往口中放,闻言一把将软酪塞进口中,起身淡淡道:“娘娘吩咐,莫敢不从。”
话落,她起身走至林中,随意折了根海棠花枝捏在手中。
先是朝着仪妃和蕴玉伏身一礼,再度起身时,周身气势浑然一变。
素白手腕一抖,三尺长的海棠枝瞬间响出剑锋破空之声。
接着她扬手一挥,海棠枝上绯色的花瓣被簌簌震落,旋即随着树枝的动作被卷成胭脂色的漩涡,再落下时,那碎蕊如星子般洒在她鸦青鬓间,衬得额间金莲钿愈发妖冶。
舞至一半,蕴玉便注意到仪妃朝着一个方向定定出神,待瞧见那花丛中的玄色衣角,蕴玉瞬间明白过来,仪妃今日之举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随着林承徽一曲终了,随着那角玄色的衣袍一动,有清润的男声传来:“好。”
众人顺着来声望去,便见无数海棠花瓣间,男子逆光而站,俊美若神祗。
他一身玄色常服,瞧着已是站了许久,垂下的墨发间缠着三两点胭脂色碎蕊。
蕴玉眸光微转,正巧落进他那双含笑的桃花眼。
“圣上...”一旁的仪妃一喜,笑盈盈便迎了上去。
却见裴玄祁抬脚往亭中踏来,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蕴玉身上。
她今日穿了身水蓝色的襦裙,盈盈站在这海棠花中间,像极了一朵将开未开的蓝色睡莲。
原本有些燥意的心情竟奇异般地舒缓下来。
尚未待裴玄祁开口,仪妃首先回过神来,冲着裴玄祁一笑,盈盈拜倒道:“今日风景正好,只可惜妾忽然想起宫中还有些事等着处理,不若便让林承徽陪您一块儿转转?”
说着,她朝一旁的蕴玉使了个眼色。
蕴玉会意,垂首便要跟着一起退下。
却见裴玄祁目光从林承徽身上掠过,再落在蕴玉面上时,桃花眸中多了几分笑意:“不必了。”
“林承徽今儿个这衣裳颇为好看,适合舞剑,朕就不扰人兴致了。”
“容美人,你且随朕走走。”
话落,众人面上神色各异。
见蕴玉怔在原处,裴玄祁勾了勾唇,负手含笑道:“容美人,还不快过来?”
待裴玄祁同她一道沿着海棠林的小径散步时,蕴玉尚且觉得不真实。
“想什么呢?”裴玄祁忽然停下脚步,低眉瞧着身前的娇人。
蕴玉睫羽轻颤,仰头睁大双眼道:“圣上觉得,妾今日的衣裳,不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