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一个有点稚嫩的少年声音响起,这就是白居易。在整个送别活动过程中,他一声不响的在观察着,也在思索着自己如何写出一首能打动众人的诗文,送给这位早已熟知却无缘谋面的前辈。
白居易经历过不少别离场面,他曾与母亲一起,送别前去苏州符离上任的父亲,也送别过两位家兄外出就职谋生。更难忘的是几年前,父母送他来越中避难时,邻家小女儿湘灵前来送别的场面。
那是因淮西节度使李希烈,为策应朔方几大节度使的叛乱,而发动对抗朝廷的兵变,让徐州南北广大的地方陷入战乱,硝烟四起生灵涂炭。为安全起见,父母送白居易来绍兴投靠兄长。
送行中,邻家小女湘灵不断的抹着泪花,直到旷野尽头,回望时还依稀看到她独立的身影。来到绍兴已经数年,白居易收到过湘灵的几封诗书,当然他也及时回复了几首诗文。
就这样两个少年玩伴开始了鸿雁传书,偶尔会显露出彼此的爱慕与牵挂。白居易也清楚感觉到他们之间的交往,父母是坚决反对的,尤其是母亲,曾经数次提醒并警告过他,可以与邻女交往切磋诗文,但不能有非分之想。一句话就是门户不相对,不能有婚姻的交合。
可他们的思念总是不受约束的,就像这萌发的春草,任野火焚烧,依然随着春风碧绿盎然。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正是他对湘灵的难舍难忘。
白居易的这首五言律诗赢得了全场喝彩,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能够写出如此诗篇,让在场的人人赞扬,尤其是颔联“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句,不但是对自然世界的白描,更是对感情世界生生不息绵延传续的企盼。别离只是形式和距离的变化,怀念与相爱会与日俱增,伴随一生。
“此童将来一定会在我等之上!谢谢你的‘萋萋满别情’”。李季兰也被感动了,她站起身来拉着白居易深情的道谢。
告别的聚会结束了,李季兰也该登车换舟离去,众人遥遥目送着,她走的好像有点匆忙。是呀,忽然被皇帝召见,不要说是一介平民,就连多少大德高僧知名隐士,也会心花怒放急急赴约。世间“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狂笑,只是没有机会攀附权贵的自嘲罢了。
李季兰带着春天的蓬勃,急急忙忙向京城皇宫驰去,为她告别送行的人们也陆续的散去。
刘长卿本来有他随州刺史的署衙去处,只因淮西、山南等道州藩镇的叛乱,致使官衙虚设,他也只得脱下官袍,来吴越之地远避凶险。最近还听闻,名望显赫的大唐吏部尚书颜真卿,被淮西叛军毫不留情的杀害,何况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文人。保命永远是第一要务。
而那两位嗜茶如命的陆羽和皎然,哪管它世间黑云压城浊浪滔天,怡然自得回到深山古刹中品茶,看白云出岫,倦鸟归林。
白居易紧随兄长与他人告别,最后抱拳向与他年龄稍长的少年刘禹锡作别。
“梦得兄再见!”
“乐天保重!”
元稹和白居易二人,就在靖安坊元宅静心住了下来。在等待榜文发布的同时,年轻人的精力永远是旺盛的。他俩游玩崇业坊里的玄都观,去看桃林盛果,又到距离皇宫不远处的感业寺,去感受皇家寺院的森严。每天他们早出晚归,玩的不亦乐乎,回来就又海阔天空的交谈往事,相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他们反倒象多年老友,亲如兄弟。
“白兄,你有恋人吗?她叫什么名字?”元稹开始纠缠白居易谈论敏感的话题了。
“不告诉你。”他坚决的拒绝了。
而元稹却不依不饶死缠烂打继续追问。白居易不愿谈及此事,是因为他和湘灵的恋情,与母亲产生了不小的矛盾,每每想起就有点心生怨怒。今晚在元稹的一再逼问下,他也只能大致的透漏出来点情况,然后转移矛头,让元稹也吐露出他和崔燕燕的交往过程。不用追问,元稹就会毫不保留回忆起和崔燕燕的交往,甚至连那么多细节也一吐为快。
元稹真心地把白居易当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而白居易也被他的真诚所感动。
“白兄,我带你去个更好玩的地方”。
“啥地方?”
“去你就知道了”。在一个晚上睡觉前,元稹故作神秘的对他说道,“明天上午早点出发,保证你乐天玩得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