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便在地狱里,还勾上这小孙儿。”丑在一旁插嘴道。
“谁叫你插嘴!起去伺候。”胡判官生气地说道,脸上露出一丝怒容。然后,他开始写簿子,“叫鬼犯听发落。”
四犯连忙跪下,一脸惊恐地看着胡判官。“俺初权印,且不用刑。赦你们卵生去罢。”胡判官说道。
“鬼犯们禀问恩爷,这个卵是什么卵?若是回回卵,又生在边方去了。”赵大小心翼翼地问道。
“唗,还想人身?向蛋壳里走去。”胡判官大声呵斥道。
四犯一听,顿时哭了起来。“哎。被人宰了!”他们哭喊道。
“也罢,不教阳间宰吃你。赵大喜歌唱,贬做黄莺儿。”胡判官说道。
“好了。做莺莺小姐去。”赵大破涕为笑,脸上露出一丝喜悦的神情。
“钱十五住香泥房子。也罢,准你去燕窠里受用,做个小小燕儿。”胡判官又说道。
“恰好做飞燕娘娘哩。”钱十五笑着说。
“孙心使花粉钱,做个蝴蝶儿。”胡判官看着孙心,说道。
“鬼犯便和孙心同做蝴蝶去。”李猴儿连忙说道。
“你是那好男风的李猴,着你做蜜蜂儿去,屁窟里长拖一个针。”胡判官看着李猴儿,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哎哟,叫俺钉谁去?”李猴儿叫苦不迭。
“四位虫儿听分付:”胡判官大声说道,“蝴蝶呵,你粉版花衣胜翦裁;蜂儿呵,你忒利害,甜口儿咋着细腰捱;燕儿呵,斩香泥弄影钩帘内;莺儿呵,溜笙歌警梦纱窗外:恰好个花间四友无拘碍。则阳世里孩子们轻薄,怕弹珠儿打的呆,扇梢儿扑的坏,不枉了你宜题入画高人爱,则教你翅膀儿展将春色闹场来。”
“俺做蜂儿的不来,再来钉肿你个判官脑。”李猴儿不服气地说道。
“讨打。”胡判官生气地说道。
“可怜见小性命。”李猴儿连忙求饶。
“罢了。顺风儿放去,快走快走。”胡判官无奈地说道,然后噀了口气。
四人化作各色飞虫,匆匆飞下。胡判官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然后,他做了个向鬼门嘘气吷声的动作。
这时,丑带着旦走上前来。“天台有路难逢俺,地狱无情欲恨谁?”旦叫苦道。
“女鬼见。”丑大声说道。
胡判官抬头一看,顿时被旦的美貌惊呆了。“这女鬼到有几分颜色!”他心中暗自惊叹道。
“猛见了荡地惊天女俊才,咍也么咍,来俺里来。”胡判官情不自禁地说道。
“血盆中叫苦观自在。”旦叫苦道。
“判爷权收做个后房夫人。”丑在一旁小声说道。
“唗,有天条,擅用囚妇者斩。则你那小鬼头胡乱筛,俺判官头何处买?”胡判官生气地说道,脸上露出一丝怒容。
“哎。”旦又叫了一声。
胡判官回过神来,看着旦,问道:“是不曾见他粉油头忒弄色。叫那女鬼上来。”
“瞧了你润风风粉腮,到花台、酒台?溜些些短钗,过歌台、舞台?笑微微美怀,住秦台、楚台?因甚的病患来?是谁家嫡支派?这颜色不像似在泉台。”胡判官看着旦,眼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女囚不曾过人家,也不曾饮酒,是这般颜色。则为在南安府后花园梅树之下,梦见一秀才,折柳一枝,要奴题咏。留连婉转,甚是多情。梦醒来沉吟,题诗一首:‘他年若傍蟾宫客,不是梅边是柳边。’为此感伤,坏了一命。”旦泪流满面地说道。
“谎也。世有一梦而亡之理?”胡判官怀疑地说道。
“一溜溜女婴孩,梦儿里能宁耐!谁曾挂圆梦招牌,谁和你拆字道白?咍也么咍,那秀才何在?梦魂中曾见谁来?”胡判官追问道。
“不曾见谁。则见朵花儿闪下来,好一惊。”旦回答道。
“唤取南安府后花园花神勘问。”胡判官大声说道。
丑连忙叫了一声,不一会儿,末扮的花神匆匆赶来。“红雨数番春落魄,山香一曲女消魂。”花神说道,“老判大人请了。”他举手行礼。
“花神,这女鬼说是后花园一梦,为花飞惊闪而亡。可是?”胡判官看着花神,严肃地问道。
“是也。他与秀才梦的绵缠,偶尔落花惊醒。这女子慕色而亡。”花神回答道。
“敢便是你花神假充秀才,迷误人家女子?”胡判官怀疑地说道。
“你说俺着甚迷他来?”花神惊讶地说道。
“你说俺阴司里不知道呵!”胡判官生气地说道,“滚但寻常春自在,恁司花忒弄乖。眨眼儿偷元气艳楼台。克性子费春工淹酒债。恰好九分态,你要做十分颜色。数着你那胡弄的花色儿来。”
“便数来。碧桃花。”花神说道。
“他惹天台。”胡判官说道。
“红梨花。”花神说道。
“扇妖怪。”胡判官说道。
“金钱花。”花神说道。
“下的财。”胡判官说道。
……
两人一唱一和,将各种花的特点和可能引发的事端一一道来。
“这花色花样,都是天公定下来的。小神不过遵奉钦依,岂有故意勾人之理?且看多少女色,那有玩花而亡。”花神委屈地说道。
“你说自来女色,没有玩花而亡。数你听着。”胡判官大声说道,“花把青春卖,花生锦绣灾。有一个夜舒莲,扯不住留仙带;一个海棠丝翦不断得囊怪;一个瑞香风赶不上非烟在。你道花容那个玩花亡?可不道你这花神罪业随花败。”
“花神知罪,今后再不开花了。”花神连忙说道。
“花神,俺这里已发落过花间四友,付你收管。这女囚慕色而亡,也贬在燕莺队里去罢。”胡判官说道。
“禀老判,此女犯乃梦中之罪,如晓风残月。且他父亲为官清正,单生一女,可以耽饶。”花神连忙求情道。
“父亲是何人?”胡判官问道。
“父亲杜宝知府,今升淮扬总制之职。”旦回答道。
“千金小姐哩。也罢,杜老先生分上,当奏过天庭,再行议处。”胡判官说道。
“就烦恩官替女犯查查,怎生有此伤感之事?”旦说道。
“这事情注在断肠薄上。”胡判官说道。
“劳再查女犯的丈夫,还是姓柳姓梅?”旦又说道。
“取婚姻簿查来。”胡判官说道。然后,他背过身去,开始查阅婚姻簿。“是。有个柳梦梅,乃新科状元也。妻杜丽娘,前系幽欢,后成明配。相会在红梅观中。不可泄漏。”他心中暗自惊叹道。然后,他回过身来,说道:“有此人和你姻缘之分。我今放你出了枉死城,随风游戏,跟寻此人。”
“杜小姐,拜了老判。”花神说道。
旦连忙叩头,感激地说道:“拜谢恩官,重生父母。则俺那爹娘在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