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舟微微喘着气,白瓷般的下颌被鲜血染成刺目的红色。
空中漂浮着浓烈的血腥味,像生了绣的铁。
适才,他见柳眠月被鞭打得浑身是血,痛不欲生,一阵滔天怒火已将他烧成灰烬。怒火,只有怒火。彼时,他只觉身体里生出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他长啸一声,穴道自被冲破了,他一提气,便震碎了铁链。
人类身体里往往蕴含着一种力量,这种力量素日极难发觉,只当深陷绝望,置之死地而后生时,才会如熊熊烈火一般,将天地烧为灰烬,也将自己烧为灰烬。
烈火已熄,魏舟便如灰烬。
他只觉五脏六腑已空,身子麻木,再使不上一点力气。
眼见刀刃抵在柳眠月脖颈上,他毫不犹豫地道:“我答应!”
方才,他折断了南珠公主的手,这黑衣人便要断他一臂。
花小蝶见他拾起匕首,显然果真要断自己一臂,哽咽道:“不要……舟哥……我宁肯死……也不要见你伤害自己……你快放下……快放下……否则我立马自尽……”
魏舟柔柔地看着她,哄道:“月儿,你听我说,我这一生为你而来。你活着,我便活着,你不活着,我和你一起化成灰。只要你好好儿的,一条手臂又算什么?”他顿了顿,微微一笑,说道:“你莫忧心,我不会死的。”我死了,谁来照顾你,护你一生无忧?
说罢,一提气,匕首便刺入他手中,花小蝶挣扎着大叫:“不要……我不要……菩萨……菩萨……求你救救他……”
话音方落,只觉一阵淡淡的香风从身边吹过。那风吹向魏舟,拂落了他手中匕首。他虽伤了手臂,所幸并未断臂。
众人皆是一惊,只见一抹白色身影从窗外飘进来,如云烟,如迷雾。
待得看清那人面孔,花小蝶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好像果真瞧见救苦救难的菩萨一般,向他告状:“萧大哥……这个坏人欺辱了魏公子……要斩断他的手臂……你快帮魏大哥报仇……狠狠打他一顿……”一面说,一面哭得鼻涕眼泪齐下。
那一阵香风从身旁吹过时,黑衣人只觉那风柔中带利,穿过自己的身体时,便像被人用一把几薄极薄的利刃穿过身体,这股尖锐又绵密的疼令他松了手,连连后退几步。
花小蝶摔在地上,忙爬到魏舟身前,只见他手臂往外冒着鲜血,慌张至极,一时忘了点穴止血,只忙用手捂住他的伤口,哭道:“快停下来……停下来……”
魏舟见她安然无恙,如雨过天晴般,松了一口气,点了穴道止血,将她搂在怀中,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哄道:“莫怕,莫怕,已经没事了。”
这般动静引得公主府的侍卫纷纷赶来。
众侍卫见墙壁破了个大洞,屋内一片狼藉,地上有几滩刺目的鲜血,又见南珠衣衫微脏,秀发凌乱,便将屋子团团围住,以防这几人逃了出去,公主发作在他们身上。
萧别情转头瞧去,只见魏舟满身鲜血,一只手仍紧紧抱住少女,淡淡道:“跟上,我带你们出去。”语罢,缓缓朝前走去。
那黑衣人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口乌黑的利剑,他挺剑朝魏舟刺去,一字一字地道:“不断臂,不许走!”剑尖从斜刺里向魏舟刺去,他说到第三个字时,剑尖已指在魏舟右臂上。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一剑极狠,极快,快到已看不清他是何时出手的。
剑尖碰到魏舟衣衫时,两根手指忽然伸出来,轻飘飘夹住了剑尖。黑衣人眼神一凛,将全身内力汇聚在剑尖上,然剑尖再没法子往前移动一寸。
萧别情冷冷地看着他,手腕微微一晃,黑衣人被一阵浑厚的内力震得浑身发麻,手一失脱,整个人飞了出去,剑尖却还被那两根休如梅骨的手指夹着。
萧别请将剑递给魏舟,花小蝶忙抢在手中,对萧别情点了点头,又转头对魏舟道:“我来保护你!”
众士兵见黑衣人轻而易举便被击倒,不知谁喊了一声:“拿下!”众士兵如潮水般涌来。这时,只听“嗷呜”一声,一团白影从斜刺里冲进人群,横冲直撞,只听“哎唷”“啊呀”一阵声响,数十名士兵已倒地。
有人喊道:“放箭射那鬼东西!”语罢,“哧哧”几声,十几支箭矢往那白影射去,那白影极为轻盈灵活,窜到一名侍卫身后,朝那侍卫一撞,那侍卫替他挡了剑,被射成了刺猬。
那白影跃到玉雕旁,又窜到萧别情身前。众人这才看清,竟是一只白毛绿瞳的狼,神情十分神气,绿幽幽的眼睛扫一眼,便闭上眼睛,似乎不屑看他们似的。
众人正兀自惊奇,忽听一声巨响,只见交椅上的人形玉雕忽然倒下,玉雕裂开一条缝隙,南珠公主惊呼一声:“离哥!”便抢上前来。
这不过是个人形玉雕,除了是用白玉雕的之外,对其他人而言,并无特别之处。然白狼死死盯着玉雕,鼻翼翕动,忽然伸出抓子拍拍萧别情的腿,又指向玉雕,“嗷呜”叫了一声。
萧别情会意,手腕旋转,送出一股掌风,那掌风打在玉雕之上,只听“咔嚓咔嚓”一阵响,玉雕浑身裂开缝隙,忽然“啪嗒”一声,裂成了无数块,众人一见,只觉呼吸一滞,各个睁大双眼,好似看见地板里伸出一只鬼手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