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夏夜的风是清凉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两人间隔着一段距离，沿着街道慢慢的走。

桑淮雨眯着眼任凭风吹乱她的刘海，先开了口：“我和你一个大学。”

盛归继续边走边刷手机，“哦。”

“前一阵儿班主任要我帮忙做个天南海北蹭饭图，然后我就统计了所有人考上的大学，”桑淮雨瞄了一眼盛归，“包括战纾的。”

盛归刷着手机的手顿了下，强装镇定，“哦，她考哪了？”

“京城的公安大学。”

两人间又陷入了沉默，桑淮雨不知道盛归在想什么，等了很久也没得到回应，直到走过一段红绿灯，她才听到盛归小声的怅然道：“没学医啊...也挺好的。”

桑淮雨不知道他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回复自己，愣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你觉不觉得你现在和战纾有点像。”

“是吗？”盛归迅速恢复了先前平平的语气，挑了挑眉。

“嗯。有一点，性子变沉了。”桑淮雨说。

“......”

盛归锁了屏幕，垂下手，“我没变，只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试着让自己放下过，试着重新回到没认识战纾时的生活，但他根本做不到，也没法再对其他人热情。

他把自己的所有感情都留在了战纾那里。

如果说这样的自己和战纾相像，那她又把感情留在了哪里？

桑淮雨没想到盛归会这么说，两片嘴唇开开合合，最终低声说：“...之前，大家关系确实都很好...”

盛归没说话，只是侧过脸，面无表情的看着桑淮雨。他不太想别人替他回忆过去。

桑淮雨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微微低下头，“虽然战纾平时总是抿着嘴不爱笑，但当时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眼睛却是亮亮的，也经常很带着明显的笑容。”

桑淮雨越说越急，说到最后语气里还带了几分哽咽。

“你哭什么。”盛归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桑淮雨低着头接过纸巾，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掉眼泪，或许是今晚喝了酒的原因吧，过分感性，控制不住眼泪。

“我现在常常想起战纾，我看着她走进六班，看着她抓着我的手腕带我跑步，看着她望着窗外随意又轻快的转笔，看着她一字一句给我讲题，然后我看着她总是望向你，看着她变得爱笑，我意识到她喜欢你。”

“再后来我又看着她在自习课无声的抹眼泪，看着她总是无意识的摸向自己的手腕，最后我看着她被别人的目光吞没，目送着她离开。”

盛归想要打断的话梗在喉咙，嘴张到一半又闭上。

“我像个旁观者，像个观众，偷偷的观察荧幕里的她。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当时知道你俩分手的时候，我特别罪恶的悄悄松了一口气。可是我又不想她是那样委屈的消失，于是我才把她的消息告诉你，想让你去做些什么，把她带回来，让她重新开心起来。”

“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荒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自己希望的事要你去帮我干。你说我是不是太懦弱了。”

“也是，我是懦弱的，不然你们当初也不会投我当班长，但我真的、真的、特别讨厌这样的自己。”桑淮雨越说哭得越厉害，到后面说话都断断续续。

她大概是真醉了，竟然来找他说这些。

“没有。”盛归抬起头，眼神失焦的看着天幕。这座城市的夜晚看不见星星，只能看到大片大片黑云的轮廓。

他本来想说“你不懦弱，你至少每时每刻都注视她，为她考虑。而我。却总是肆无忌惮的无理取闹，仅仅为了证明她喜欢我。”但最后还是没开口，这种对比贬低没有意义。

他更多的是后悔，后悔自己偏要让她把大多精力放在自己身上，在冬天的时候非要和她吵架，如果不吵架，那战纾会不会在离开的时候多一点犹豫。

想到这，盛归自嘲的嗤笑了一声，指甲扣进掌心的肉里，都这样了他还在考虑过去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来幻想不存在的结果。既然他把两人逼到了这份儿上，那代价他就要承担。

这么看，秦安说得太对了，他配不上她，现在这样是他咎由自取，他活该。

话题到此，两人也都没什么心情再说下去，一路无言的走到桑淮雨家小区门口，桑淮雨跟盛归告别。

“盛归，世界上如果有重启键就好了，能从头来过的话，我肯定不会再懦弱。”

“快回去吧，要下雨了。”盛归没有顺着桑淮雨的话，干脆的回身走进夜幕。

这个世界没有如果，所有的后悔也只能吞进肚子。

真是验证了他的话，没走多远，天上就下起瓢泼大雨。

夏季的雨总是这样，让人猝不及防，就像一切的开始和结束。

盛归在雨中跑了几步，后来知道躲不过，干脆放慢了步子，任由雨水一滴一滴的砸在自己的背脊。

雨季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