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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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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姌身手轻盈,落地几近无声。可她足尖刚触地,一把利剑已闪着寒芒,横在她脖颈上。剑锋轻偏,削落几缕鬓发,她心头一紧,暗骂自己下错注——那箫声雷鸣相合,原以为是援手,不料却是杀机。她循剑光看去,见一张覆面似狼似犬,暗黑底色金丝描边,霸气逼人。

阿姌想起偷听章琳和郭尽对话的内容,这便应该是奉犬神为尊的天霖山庄了。

二人僵持片刻,内室忽传出一声低沉:“伯都,无妨。”那剑应声稍撤,阿姌转头望去,原以为持剑之人必是满脸横肉的莽汉,哪知却是个肤白貌美的男子,虽身形略显羸弱,一双上挑眉眼却透着精神。

此刻他含笑望着她,那目光虽温和,却也像洞察了一切,只等她自己走进。

看样子,他才是说话有份量的。

阿姌硬着头皮轻轻拨了拨鬓边发,敛眸提裙,乖顺地走到那男子身侧,又微微曲膝,以手顺着他的衣裾轻抚上膝,作出一副柔弱无害的模样。

温鑅心里觉得好笑,她攀在膝上的指甲里还残留着褐色的血渍,周身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他没有戳穿她,只是耐着性子看她究竟在玩什么游戏。

阿姌抬眼,一双潋滟的瞳仁看着对方,柔声问道:“郎君,可愿带奴……回家?”

温鑅原本只是看戏的心态,此刻忽见那瞳色,心头轻轻一跳,面上仍不显,手指却不经意在桌上微敲两下。

他在还是萧筠的时候,便在飞鸢阁的线报里,看过关于这双眼睛的传言。

有人说是祸端,也有人奉为祥瑞。

直到永嘉五年,趁着天子祭祖,朝中清流一派勒死“妖妃”于乾极殿前,关于这双眼睛的争议才彻底销声匿迹。

据说炽帝得了消息,竟连祭祖大典都顾不得继续,撂下百官在半路,孤身快马加鞭折返回宫,却只见她素衣轻晃,腹中胎儿一尸两命。

他失魂抱尸,随即下旨连夜问斩七十八人,从皇后到太傅,血染宫廊。史官噤声,只敢私咒:“妍瑛受难,天子戮臣,国将不国!”

可流言也终归是流言。

温鑅目光沉了沉,还想进一步确认,忽地伸手扯了阿姌的面纱。

她慌乱闪避,却被他轻巧制住,迫得仰起脸来。

四目相对,温鑅怔了那么一瞬。

英气的远山眉下,一双灰蓝色的杏眼瞪得滚圆,鼻梁与唇瓣都精致得恰到好处。她似乎欲呵斥什么,却因惊怒未及开口,唇瓣半张,牙贝雪白。

温鑅心神微荡,但转瞬回定,略一偏头,朝伯都示意:“你来瞧瞧,像不像?”

阿姌翻了个白眼,又跟郭尽一样整这么死出,暗想,“大缙到底有谁像我啊?”

伯都摸不着头脑,待走近细看后,才露出震惊之色。

他自小脸盲,认马都比认女人容易,一张他原以为见之既忘的脸,此刻在记忆中清晰浮现......

伯都是亲眼见过那位“妖妃”的。永嘉三年,伯都随着温鑅大破南诏,受圣上嘉奖参加宫宴,忽闻礼官高喊,“妍妃娘娘到!”,众人皆扭头看向来人。

伯都本无甚兴趣,却听见旁边的老御史骂骂咧咧道,“姗姗来迟,身着妖服,成何体统,妖媚惑主啊!妖媚惑主啊!”。

言辞刻薄,刺得伯都忍不住皱眉,禁不住也顺着众人视线望去。

只见来人身着绯色大袖纱衣,外头只笼着一层轻薄鹅黄内衫;腰间殷红色腰封将她的腰身勾勒得纤柔曼妙;蔽膝上还垂着金丝的细密绣线,随着步伐轻摆,仿佛云中飞花,教人移不开目光。

她步伐如流水,清冷疏离,那双异瞳不染朝堂喧嚣。礼官催她向炽帝行礼,她却只是抬起玉臂,将柔若无骨的手递给帝王。

没想到炽帝竟当众离席起身,温柔接住那只手,牵她一起坐下。

皇后坐在帝王左侧,而她却伴驾在右,几乎与之平起平坐。

伯都那时还是少年郎,可这一幕落在他眼里,却如同长卷画册般深深烙下。

如今新地见“古人”,他脑海里立马浮现那抹绯纱曳地、金线流光,还有她眉目间的那份超然与疏离——似谪落凡尘的月华,却偏偏得帝王尽心捧持。

伯都的反应已经证实了温鑅的猜想,他又试探性地问道,“有几分像?”

伯都神色凝重,沉声道:“身架单薄些,余者如出一辙。”

温鑅与伯都对视,彼此心照:若她再入宫,朝堂必再掀波澜。

可若依桉良拣择的程序,本应“即有即送”的人不应出现在这里。

直到听见那声嗔怪,“你弄疼我了。”温鑅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加重了力道,他松开手,低声道了声“抱歉”。

阿姌揉着手腕,暗惊这羸弱男子力道不小。她瞥他一眼,又扫向伯都那如炬目光,心下打鼓:这两人毫无风月气息,她吃不准他带不带自己走。

温鑅柔声问道,“娘子如何称呼?”

阿姌沾了沾杯中剩的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姌”字。

温鑅轻轻笑了,“‘姌姌弱骨,人如其名’,可有姓氏?”

阿姌暗翻白眼,心想这开场白跟郭尽如出一辙,她没等他多问,抢着答道:“没有,无兄弟姐妹,家中都死绝了,就剩我一个。”

语气平淡,像背惯了的台词。

温鑅听罢,不再追问她身世,而是话锋一转:“娘子为何不与其他女娘一般,留在台前走完第三轮比选,却偏要私自潜入我这房内?”

阿姌闻言,眼睫微颤,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低头盯着桌上那滩茶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杯沿,似在斟酌对策。突然唇角勾起浅笑,声音柔如春风拂柳:“奴家久闻天霖山庄少主是个妙人,箫声绝妙,又怜香惜玉,方才少主以箫相赠,奴早已芳心暗许,这才斗胆翻进雅间,想求少主带我逃出这鬼地方。”

她起身在温鑅面前轻盈一转,衣襟熏香扑鼻:“日后少主吹箫,奴家起舞,岂不快哉似神仙?”

她引导着温鑅的目光向窗外看:“可外头那郭大人却想将我送给王中丞,我若按部就班,怕是连少主天颜都难以得见。少主还不决定,要不要收下奴家?他怕是很快要亲自来请了。”

见他身子一僵,阿姌心下暗喜:这次赌对了。

结合这两人对她的试探和郭尽对她的种种,不难猜出,她许是肖似大缙某位贵女,而这男人听到“王枂”时未露惧色,反生迟疑矛盾,显与郭、王不是一路。

温鑅仍未及答复,阿姌急了,嗔道:“若郎君不愿帮,奴家直接去找隔壁的中丞大人算了。”

温鑅诧异——那老狐狸竟为此事亲至桉良?

他掌心一紧,忽地抓住她手腕,力道不自觉加重。经过这些对话,温鑅大致摸清楚了情况,怕是郭尽存了私心,把人藏了起来,对此王枂并不知情,又被阿姌寻了空子逃了出来,伺机登台,怕是刚刚场内的骚乱也是她的手笔。

“我带你走。”他沉声道。

伯都皱眉:“少主,此女来路不明,恐有隐患!”

温鑅抬手止他,他又怎能不知?但此女绝不能落入王枂之手。王枂自搭上郭尽,肆无忌惮往宫中送女,炽帝身虚难治,对他残害忠良、党同伐异已无力约束,朝中几成王氏一言堂。

他望向窗外,宾客渐安,郭尽四处张望,应在寻她。“来不及了,你先带她走,趁乱出楼,到城外和张瑛汇合,我在这等阿翎。”

伯都满心不愿,但见温鑅神色坚定,也只能照办。他披上一件宽大的斗篷,将阿姌的脸遮得严严实实,低声道:“跟我来。”

阿姌乖顺地跟在他身后,刚走到门口,却又急匆匆折返。

“走不成了。”伯都压低声音道,“郭尽下令封了楼,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他正带人往二楼来。”

话音刚落,楼梯间已传来脚步声和人声。阿姌的脸色顿时惨白,她见温鑅也是一脸凝重,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伸手抽了云鬓里的金簪反手握着,一头乌黑的长发随即一泻而下,她暗自懊悔,自己真是押错了人,还不如挑隔壁那个年老体衰的,关键时刻兴许还能挟持为人质。如今可好,不仅选了个身强体健的,还偏偏带着个贴身护卫。

簪尖不知不觉抵住颈侧肌肤,微微用力,已刺破表皮,渗出一滴殷红血珠。就在此时,一只温暖的手忽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别轻举妄动。”温鑅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轻松夺下簪子,将它插回她的发髻。他俯身靠近,在她耳边低声道:“冷静点,听我说。如果我带不走你,就先跟郭尽走,服软认错,保住性命。相信我,今晚过后,我一定带你离开桉良。”

伯都抬手示意噤声,屏息侧耳细听。脚步声匆匆越过门外,未作停留,径直朝里间而去。片刻后,一声轻微的“吱呀”门响传来,夹杂着郭尽低沉的几句耳语,随即又是一阵下楼的动静。那脚步声沉稳有力,落地如铁,分明是内功深厚的练家子,不似寻常侍卫,倒像是王枂调来的禁军护卫。

脚步声渐远,阿姌紧绷的心弦稍稍松懈,暗自吐出一口气,以为自己暂时脱险。然而不过片刻,楼梯间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直奔门口而来。郭尽的嗓音随之响起,带着几分试探的客套:“萧少主,在下桉良县令郭尽。方才楼下有些骚乱,可曾惊扰了少主?”

温鑅迅速拿起桌上的犬神覆面戴上,示意伯都不要露出破绽,拉着阿姌退入里榻。

伯都硬着头皮答道,“我家少主说郭大人见外了,还让我对大人的周到安排道声谢。”

“承蒙少主谬赞,是郭某监管不周,让少主见笑了,是否方便在下入门一叙,想亲自给少主陪个不是。”

他这是铁了心要进来翻查了。

温鑅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得罪了。”不待阿姌反应,他猛地将她拉至榻上,自己俯身压下,手指挑开二人的衣裳。

阿姌瞳孔微缩,刚要挣扎,手却被他牢牢按住。她咬牙瞪着他,眼底满是戒备,却听他再度低语:“别动,随我演一场。”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温鑅深吸一口气,调整语气,低声道:“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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