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淙端了自己的鱼汤,递到他面前:“喝!”
康斯坦丁端过来就喂到嘴边,死死盯住沈淙,一口一口将碗里鱼汤喝了个干净。
啪的一声,他将空碗摁碎在沈淙面前的桌子上。
沈淙凝立不动,两人目光无声地交锋,康斯坦丁用手背擦干净嘴,然后上前一步。
“没喝够。”他眯着眼睛,自上而下睥睨着沈淙。
沈淙算是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冲自己来的。虽然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位少爷,但他沈淙也不是就这样被人白白欺辱的!
“没喝够,厨房里有的是,冲我狗叫什么?!”
“你骂谁是狗?!”
眼见康斯坦丁又要暴走,王纯坐不住了,端着自己喝剩的半碗鱼汤,小心翼翼地端到康斯坦丁面前。
“上,上尉,不嫌弃就喝老夫这半碗罢……”王纯面对这个庞然大物手抖个不停,康斯坦丁看了他一眼。
康斯坦丁虽然听不懂,但他看得懂,他才不要喝一个老头子喝过的东西。
“谁要喝你的!”
啪的一声,王纯手中汤碗被康斯坦丁拍翻在地。
“你欺人太甚!”沈淙再也忍耐不住,为难自己也就罢了,还这样侮辱王纯,沈淙双目发红,捏紧了拳头合身就朝康斯坦丁撞去。
下一秒,他犹若撞在一堵肉墙上,被反弹了回来,扑倒在桌子上。
康斯坦丁扬起头,不屑地冷笑:“不自量力!”
“是,我是不自量力,我代表我大清帝国千里迢迢来到俄国,就是来遭你这般欺辱的?你们沙俄怎么会出你这样的人!你说说,你当着大家的面说,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说!”
沈淙激动地喊出声,眼泪就掉了下来。康斯坦丁一见那眼泪,心不自觉地颤动几分。
“我,我……谁叫你不跟我……”康斯坦丁噎了声,他险些脱口而出,自己近乎于幼稚地行为都是出自于沈淙这一路上都对他毫不搭理。
他渴望和沈淙划清界限,却在对方不理会自己时心中生出没来由的无名火。他根本搞不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只能通过愤怒来宣泄。
“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
“见鬼,就什么好说的!”
“不,你必须说,公道自在人心,我就算得罪你,也可禀报女皇陛下,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我,你说!”
“什么再而三,不就两回!”
“我不管!你必须说!”沈淙抓了汤碗的碎片握在手里,对准了康斯坦丁,“说!”
沈淙瞪着双泪眼,不服气得好似要跟他同归于尽。
康斯坦丁被沈淙的愤怒吓到了,他不自觉地躲闪着目光。这时,他察觉到驿站中所有人都将目光向他投了过来。
他的无理取闹,他的仗势欺人,都被人收归眼底。
一股风暴在他心中掀起,康斯坦丁的头发晕。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只觉得心好痛,他无法掌控那颗心的跳动。他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恶人,可在这个人的面前,他总是不自觉地成为恶人。
可分明,一开始自己就……就是怀着爱他的目的,接近他。
康斯坦丁猛地敲击自己心口,就像呼吸不过来似的。众人的目光灼烧着他,让他的脸颊发红。静默的被熏黑的驿站内他只能听到沈淙气愤之下的呼吸声,带着咸涩的水雾的,就像亚速海。康斯坦丁的思绪便飞,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在这间破烂的屋子里,而是沉浸在了东欧的那片海洋里。
侧目看向沈淙。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不放过他,灯光如霜花在其中融化,康斯坦丁想起了卧室里的那幅画,又想起了祖母祷告时沐浴在晨光中的悲伤的圣母像,悲戚、伤感,还有无限的怜悯。
这个可怜的倒霉蛋不知道自己正一步一步陷入爱情的漩涡,连女人都没有动过心的他更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男人,还是他怀揣着恨意伤害过的男人。
他什么都不懂,他是俄国那漫长的国境线上和辽阔无边的国土上的头号大笨蛋。
康斯坦丁红了眼睛,在沈淙的惊诧中,恨恨瞪了他一眼,然后夺路而逃。
外面传来战马的嘶鸣,透过灰扑扑的被水汽覆盖的玻璃窗,沈淙依稀看到康斯坦丁翻身上马,疾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