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和中午醒来时那样，江燃宛若温暖明亮的火，驱散了那些无法解释的恐惧。江洵盯着江燃那双漂亮的眼睛，手心里的温度一点点重新变暖。

“……嗯。”

好在江洵的异常没有持续太久。在江燃的安抚下，他慢慢恢复过来，没有再出现那些应激反应。

家长们带着两位小朋友，步行到了卖衣服的老街。

此时的街道远不如后来建得规整繁华。狭窄的老街仅有三四米宽，两旁坐落着各种店铺，服装店门口撑着铁架，挂着花花绿绿的衣服。

夫妇俩带着两个孩子拐进一家之前去过的店。江燃瞄了一眼店门口，发现铁架子上扎着一串气球，他怀疑是在搞活动。

他们一行人刚走进去，老板娘就认出了郁青荷：“郁老师中午好，带孩子来买衣服啊。”

郁青荷点点头：“中午好，来看看有没有适合两个小孩穿的。”

“有的有的，前几天刚进了一批货，这几天店里搞活动打折呢，您随便看，有喜欢的可以试试。”

不用老板娘客气，也不必家长提醒，江燃走进店就已经开始挑了。他停留在前面几步，仰头盯着墙上挂着的衣服。

老板娘顺着江燃的视线看过去：“小朋友的眼光很棒哦，这款衣服最近很畅销的，光是昨天就卖了十来件呢。”

江燃皱皱鼻尖：“唔？卖掉了好多吗，那我不要了。”

老板娘：“啊？”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老板娘非常纳罕：“小朋友不是喜欢这件吗，怎么又不要啦？”

江燃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很多人买的话，我就会和其他小朋友穿得一样呀。”

江燃晃着手指强调，柔软的小奶音很严肃，臭美得理直气壮。

“我要和他们穿不一样的。”

老板娘：“……”好有个性的小朋友。

江家夫妇对儿子的德行已经习以为常了，尤其是江振松，看着还挺骄傲的，徒留老板娘怀疑人生。

江燃发表完意见，扭头看到站在衣架阴影下的江洵，思索几秒，补充一句。

“但是嘛！如果是弟弟和我穿一样的，我还是答应的，就像今天一样，毕竟他是我的弟弟了呀。”

江洵愣了愣，低头看看自己这身背带裤，把裤子上的金属扣子攥得发烫，和他砰砰跳的心一样烫。

“好，好。”江振松笑着说，“今天给燃燃和弟弟都买漂亮衣服。”

江燃眉开眼笑，在墙壁上的一排排衣服中挑了一套，让老板娘帮自己叉下来，抱着衣服进了试衣间。

几分钟后，江燃换好衣服，迫不及待地撩开帘子出来。

他毫不扭捏地在落地镜前面走了几圈。偏亮色的黄色上衣绣着亮晶晶的珠子，造型简单活泼，衣摆的小扣子在江燃转圈时叮当作响。

江洵站在角落，呆呆地盯着江燃，觉得江燃真的好像一只漂亮骄傲的小孔雀。

江燃抬头，注意到弟弟直勾勾的视线，叉着腰走过去：“江洵，我好不好看呀？”

江洵说不出违心的话，闷闷点头：“好看。”

“那你也试试！我刚才看到了差不多的，我看看……是黑色的，姨姨，帮我把那件也叉下来呀。”

“好嘞。”

江洵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抱着一套新衣服被推进了试衣间。江燃嘀嘀咕咕：“你会不会自己换衣服呀，要不要我帮你？”

“不，不用。”

在哥哥的催促下，江洵晕头转向地换上了新衣服。等到江洵换完走出来，江燃眼前一亮。

——江洵的父母都是长相非常标致的人，江洵本人的五官结合了父母的优良基因，除去目前太瘦弱，并且晒得有些黑之外，其实挑不出什么毛病。

配合着江洵面无表情的沉郁模样，再加上江燃的优秀审美，这番造型意外的有点酷。

江燃满意地咂咂嘴。

很好很好，这样的小弟带出去也是很有排面的啦。

“爸爸，妈咪，你觉得这两套怎么样？”江燃拉着弟弟，站在父母面前得瑟，“我挑的哦。”

“好看，燃燃特别厉害。”

郁青荷看向江洵：“小洵喜欢这件吗？”

江洵犹豫许久，还是没能忍住新衣服的诱惑，忐忑地点了点头。

“好，那这两件我们要了。”

“没问题，等会儿给您包起来。”老板娘指着墙上的一排裤子，向郁青荷推销。

“郁老师要不要再买几件？这是新款的牛仔裤，现在很流行的呢……我们小朋友看上去也很喜欢，要不要再来几件？这些也是在打折。”

江燃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排牛仔裤看了几分钟，眼睛睁得很大。

任谁看了江燃这副模样，都会觉得他还想要新衣服，但出乎意料的，江燃用力摇了摇头。

“不要了，买一套就可以了。”

江燃那双琥珀色眼睛很亮，在服装店灯光的映衬下，像极了澄澈剔透的宝石。

他掰着手指数了数 ，认真回答：“买衣服要花钱的呀，爸爸说过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是要赚的，要每天去上班才能带回家的。但是爸爸妈咪每天回来看起来都很累……我不要买这么多。”

幼童的嗓音软绵绵的，但条理格外清晰，话语中的关切完全出自真心。

两位家长听到儿子这么说，恨不得把他抱起来亲两口。

“哎呦，我们燃燃怎么是这么可爱的宝宝啊。”老江一脸幸福，咧嘴傻笑，“这么心疼爸爸妈妈呀？”

“嗯嗯……不过，不过今天是要给弟弟买衣服的。我有好多好多衣服了，但是弟弟才一件衣服呀？”

江燃皱着眉头纠结片刻，咬牙说：“要不……从我的小猪存钱罐里拿一点点硬币出来，给弟弟再买几件吧？”

话是这么说，江燃其实很不舍。毕竟存钱罐里面的硬币他存了好久好久，现在才能晃一晃就有哗啦哗啦的声音呢。

但是……他是当哥哥的人，要对弟弟好一点的。

“买！”江燃闭上眼睛，心一横，“我存钱罐里面的硬币拿一半出来！”

江燃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逗得大人们哈哈大笑。江洵从未想过会有别的小朋友把硬币都拿出来给他买衣服，整个人都呆住了。

江振松大手一挥：“燃燃乖，你的硬币继续攒着，爸爸有钱，不用担心，爸爸给你们买。”

“真的？爸爸不骗我？”

“不骗燃燃，骗人是小狗。”

“好哦！”江燃欢呼一声，扯住江燃的手腕转了几圈，一头扎进衣服的海洋。

半小时后，江家父母给两位小朋友买下了七八套衣服。

老板娘数完钱笑得合不拢嘴，还把店门口的气球拆了几个下来，送给两位小朋友。

江燃喜提几套漂亮新衣服，还有几个大气球，眼睛笑得亮晶晶的。江洵亦步亦趋地跟在江燃身边，视线在那几个装衣服鞋子的塑料袋上面打转。

“江洵——”

江燃拖着音调喊了一声，尾音里的兴奋根本藏不住：“弟弟，你现在有没有高兴一点呀？”

江洵抿着唇，盯着江燃那双宝石般的眼睛看了几秒，又抬头看向两位大人。

这只警惕又惶然无助的幼兽，终于稍稍放下防备，鼓起勇气表露自己的情绪。

“开心。”江洵很小声地回答了一句，又觉得这样说话别人会听不见，于是再次加重音量，“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