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之细细看了他眼,点了点头:“也好,若长清同意,便依你所言去办吧。”
“弟子明白。”
……
次日清晨,谷中飘起了细雨,雾气中晶莹的水线丝丝而下,与垂流的瀑布在潭中奏出清脆不绝的乐曲。
楚梨推开窗,微微清甜的草木气息伴着斜雨扑入,她不觉扬起唇角,深深地吸了口气。
“出云宗内竟也会下雨?”
她在云雾峰待了半年,就没见过除了雪景之外的景色。
小黑狐自她手臂后探了个头出来,又兴致缺缺地收了回去:“又不是谁都跟那位一样,嫌入目的颜色太多晃眼。”
楚梨诧异回头:“你怎么知道师尊是这么想的?”
“想当年,我还是妖界的守护神。”忆起当年,小黑怅然一叹,楚梨则熟练地抬手,揉起了快要听出茧子来的耳朵。
“曾有个从长清君手下逃了条命出来的小妖,哭着向你爹诉苦,你爹也觉得稀奇,就多问了几句。”
“哦?”楚梨放下手,也有些好奇起来。
“那小妖说,他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不小心闯入一间染坊,花花绿绿滚了一身,长清君的剑本来都到了他面前,却硬生生停住了。”
“那小妖都吓傻了,结果长清君皱眉收了剑,只留了句话给他。”
说到这儿,小黑半坐起身,凭空变出一条红色的布披在身后,前爪在空中晃了晃,摆弄着并不存在的长剑,眯起眼嫌弃道:“不堪入目。”
说完,它把红布一丢,满是回忆地感叹道:“之后的一段时间,妖族一改以往艳丽张扬的衣色,盛行起了千奇百怪的乱染之风。”
“不过后来,更多妖不信有同族真能从长清君手中活下来,久而久之,就把这事儿当成了传言,也没再效仿。”
看完这场绘声绘色演绎的楚梨:……
“虽然听上去有些离谱,”她沉默许久,“但是放在我师尊身上,好像也合理。”
“所以啊,”小黑语重心长地用尾巴拍了拍楚梨的胳膊,“在这大杀器身边,你可要谨言慎行,让他尽量看你顺眼些。”
楚梨无言以对,转身取过自己的剑朝门外走去:“我练剑去了。”
……
雨声中渐渐响起了些别样的声音,主屋内,有人披衣而起,立在了窗前。
瀑布前执剑的少女身形灵敏,使出的剑招也越发熟练连贯,楚见棠静静望了许久,忽地低眸,看向了榻边摆放着的一把长剑。
如若楚梨在,必能认出那剑并非楚见棠所用的无霜剑,而是一把剑身宛如玉石般明透,周身散发着内敛柔光的银白色软剑。
楚见棠再度移回目光,视线透过越发密集起来的雨幕,落在了楚梨被打湿后贴在后背的发上。
他眸光微顿,指尖微微抬起,一道光晕顺着半掩的窗缝飞出,在将要抵达瀑布边时,却忽地滞住。
“阿梨?”
看着不远处执伞而来的人,楚见棠眼帘半掩,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收回手,衣袖垂落,遮住了莹白修长的手指。
剑势一停,楚梨闻声回头,见到来人后笑着应了声:“师兄。”
温雪声已然加快脚步,匆匆行至楚梨身边,将手中的伞移到了她的头顶,同时有温热的灵力笼罩而下,不多时,楚梨的衣发便已半干。
顿觉身上变化的楚梨舒服地眯了眯眼,又朝温雪声弯眸一笑:“谢谢师兄。”
“怎么不避雨?”温雪声语调罕见地带了些责问。
“方才没这么大的,”楚梨讪讪一笑,“我打算练完一遍再回去换衣服的。”
温雪声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又问:“长清师叔可在?”
楚梨点了点头,听小黑说,她师尊昨夜一直在房中。
温雪声将伞递给了她:“你先回屋,我有事回禀师叔,待晚些时候,我教你避水诀。”
楚梨看了他眼,没有多问:“好啊。”
……
“雪声近来倒是难得清闲。”
温雪声刚一走近房门,眼前的门已不扣而开,而正前方,楚见棠侧身倚靠在榻边,支颐闭目,缓缓开口道。
他踏入屋中,并未走近,只是立在门口,恭敬施礼道:“弟子奉师尊之命,为一事前来询问师叔的意见。”
楚见棠像是听了什么好笑之事,低低笑了几声:“怎么,本尊不来便无事,如今在这儿住了不过几日,便有事不得不问本尊的意见了?”
温雪声似乎没有听出楚见棠话中之意,依旧恭声答道:“事关楚梨师妹,若非师叔准予,弟子不敢妄行。”
楚见棠睁开眼,直直地看向了温雪声:“楚梨?”
“不过几日,本尊那徒儿便能劳得雪声如此费心了?”
门缓缓自身后合上,听得声响,温雪声并未回头,开口道:“方才楚梨师妹于雨中练功,师叔可是知晓?”
楚见棠未置可否,反问道:“只是淋些雨,温师侄入门后经受过的磨炼比此又如何?”
温雪声一笑:“师叔以往最不喜以苦砺人之说,更何况,于我等而言,一道避水诀,不过是最简单不过的法术。”
“避水诀……”楚见棠唇齿间缓缓碾过这三个字,随即轻轻一笑,看向温雪声:“温师侄此番过来,难道只是为这无关紧要的事?”
温雪声眸光清润无波,躬身深深一礼:“弟子恳请师叔,为楚梨师妹正下出云弟子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