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和那些果子一样?
余光扫到霎时精神抖擞的小狐狸,楚见棠轻笑一声,屈指在她额顶拂过:“你若是安分,本尊归时或许能捎带几味尝鲜的糕点。”
“嗷!”楚梨当即激动地扑到楚见棠怀里,雀跃地摇了摇尾巴。
有灵力拿,还有好吃的点心,这哪里是师尊,简直是济世菩萨!
不过……楚梨歪头想了想,把欢喜之色收起来了些,留恋地看了眼楚见棠周身的灵力屏障,又抬起头,眼睛亮闪闪地盯着楚见棠。
堪堪将蹭到衣襟的脑袋推开半寸,楚见棠唇角似有似无地扬了扬,面无表情地垂眸与她对视片刻,在小狐狸眼中逐渐染上失望时,忽而翻转掌心,露出了个雪白清香的丹药。
“诺,补偿你的。”
说着,他随手一弹,本能快过思绪,楚梨下意识张嘴偏头,喉间滚落清冽药香。
楚见棠的药,自然不会差,筋脉通畅的感觉让楚梨舒适地眯了眯眼,还不忘“知恩图报”地蹭了蹭楚见棠。
不躲不避地任由小狐狸亲近,楚见棠看着她清亮湿润的眸子,低叹一声:“狐族是怎么把你养出来的?”
这般心性,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今日的。
听着楚见棠的叹息,楚梨动作一停,抬眸看了眼他后,忽地不知从哪掏出个珍藏的蜜饯来,乐呵呵地用脑袋顶到了楚见棠手边。
这一次,楚见棠自然地捻起一块,瞥了眼献宝似的小狐狸,唇角浮出抹转瞬即逝的弧度,悄无声息地将结界重新加固了一次。
……
次日,天光未亮透,起了个大早的楚梨便守在了楚见棠门前,原想师徒情深地跟楚见棠依依惜别一番,可还没等她挤出泪来,灵雾浮动中,那道身影倏忽散去,只留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门愣怔。
在小黑毫不留情的嘲笑声中,楚梨却不见丝毫泄气,反而转了个头便迫不及待地直奔后山而去。
沿着覆雪的峰顶一路而下,氤氲水汽撞进视野时,楚梨才明白师尊那句“山泉”有多轻描淡写。
入目之处仿佛盛满融化的翡翠,中心的泉眼吞吐着月华般的灵光——这哪里是什么山泉,分明是敛尽天地灵气,数百年才能形成的灵源之泉,对于妖修来说,更是绝世难寻的宝地!
怪不得之前他说经常有妖兽闯入这里,这么大的诱惑在这儿摆着,便是魂飞魄散,也少不了有妖族忍不住冒险。
现在……这么大的便宜落在了她的头上。
“扑通”一声,一团黑色的影子已经先她一步跳进了泉水中。
盯着惬意漂浮的黑狐,楚梨忍了忍,质疑道:“你不是说……不是嗟来之食?”
这些日子,它可没少在她耳边叨叨。
小黑用尾巴卷起灵泉往身上浇着,舒服地喟叹一声:“本大仙也说过,白给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楚梨鄙夷地看了它眼,不甘示弱地跳了进去,温热的泉水漫过身体,不待她运气,内丹便已贪婪地吐纳起了精纯灵气,连耳尖绒毛都沁出珍珠似的光泽。
她不再分心,索性沉进泉底,闭眼将灵力一点点汇入丹田,这些时日吸收的灵气自然而然地顺着内息流转了起来,愈发明亮的灵纹自她爪尖蔓开,宛如水中蓬勃燃起的一簇火苗。
……
千里之外,出云宗。
“今日,长清上尊也来?”
谷口晨雾未散,两名灰袍弟子正跺脚取暖,百无聊赖中,左侧少年低声问向同伴。
“往年老宗主的忌日,长清上尊都会到场的。”同伴也压低了声音,“不过我总想不通,宗主为何一定要邀长清上尊。”
因着同伴的话,少年也苦着脸叹了声:“是啊,长清上尊每次来,都……”
话到一半,便滞在了喉中。
青石阶上迤逦着胭脂色衣摆,一袭潋滟红衫的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本尊每次来,都如何?”
少年面色一白,当即低下头,仓惶道:“上、上尊……弟子知错!”
那同伴亦是屏住了呼吸,垂下眼不敢吭声。
楚见棠掸了掸衣袖,仿佛没看到他们的神色,低眸而望,笑意浅浅:“错?错在何处?”
他笑得温和,映得他眉眼愈发秾丽,可这一幕落在面前的两人眼中,却是愈发把头低得深了些,不敢与他对视。
“长清师叔。”
忽地,一道清雅声音传来,打破了这片寂然。
楚见棠微抬起眸,便见一名雪衣少年缓步而出,素色系带将墨发在脑后简单束起,拂开在肩迹的发带与背后月色流光的长剑交相辉映,眼底虽温和含笑,却总让人觉得隔了层终年不化的雾凇。
他开口后,两名弟子顿时如获大赦,当即满是感激地唤道:“温师兄……”
“温师侄亲自来迎,倒真是给极了本尊面子。”楚见棠掸了掸衣袖,似笑非笑道。
“原该如此,是弟子的不是,二位师弟入门不久,还望师叔海涵。”少年朝着楚见棠俯身一礼,语调不卑不亢,又不失温雅沉静,恰到好处地为二人解了围。
言罢,他不动声色地侧身挡在那两名弟子身前,垂眸恭声道:“师尊已在祭殿等候多时,还师叔移步。”
……
祭殿内来客云集,多是各门各派有名望的一辈,楚见棠踏入殿门后,香烛青烟忽地一颤,原本还零零碎碎的交谈之声忽然便停了下来。
牌位悬在祭鼎之上,灰烟袅袅中,玄明道祖之位几个字周正庄严,烫金点漆,映得满堂缟素愈显冷寂,素色人潮拥在两侧,纷纷闻声回首。
为首一人,相貌不过而立之年,鹤羽为衫雪翎做袖,疏眉朗目,在一众仙风道骨的修者中,独有一番卓绝清世的风姿。
出云宗宗主,傅言之。
“师尊。”
与转身望来的傅言之相视一眼,待他微微颔首后,引路的雪衣少年转身朝着楚见棠轻施了礼,走到傅言之身后三尺处站定,敛下眼眸,不再言语。
脚步未停,楚见棠毫不在意殿内诸人各有所异的探究目光,自顾自走过傅言之身侧,于他身旁捻起三炷香,行云流水般朝下轻点三次,一弹指尖,将刚刚燃起的香插在了祭鼎之中。
红衣似火,在满目或青或白的素色衣衫中,宛如雪中寒梅,张扬而刺目。
满殿吸气声中,出云宗弟子皆默契地缄默不语,其他宗派之人有些却是第一次到场,见此不觉有些惊憾。
在祭礼之上穿得这般……随性也就罢了,竟还把三清香插得像掷剑般随意,举手投足间,无半分对师长的恭敬不说,那漫不经心的态度,似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维系了。
比起祭奠,倒更像是……挑衅。
新入门的弟子盯着那道身影低声嘟囔了句什么,被师长狠狠瞪了一眼后忙又噤声垂首。
但即便如此,那样的无双风华,依旧惹得几个耐不住性子的晚辈频频侧目。
同时,心中不由暗自感慨。
“那便是……长清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