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拎着几根缠一起的发丝,搓了两下,没解开,索性不管了。
……浴室里,潮湿的雾气缭绕。苏云青放松身子靠在浴桶边,将整个人沉入水中,温水没过她的头顶,水波拍打她的发梢。
刚得片刻宁静。
“喂!苏云青你洗好没,周管事让我把衣裳给你拿来。”芳兰象征性敲了下门,随后径直跨进屋子,衣裳往架子一甩,扭头就走。
苏云青从水中探出头,看着那件滑落到地上的衣裳,无奈叹气,“……”
良久后,她收拾干净,重新回到书房,敲了门,依旧无人应答。
“将军……”苏云青探头观察,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将军?”
整个书房未有一点影子。
目光在书架间游移。
他的书房或许能查到点信息。
她抬步往密集的书柜方向走,余光忽然瞥见地上一摊灰印,是她方才衣裳过脏,不小心留下的痕迹。
没收拾?
苏云青泛起疑惑。有点不太对,他厌恶她到连碰过的杯子都摔了,怎么会容忍她留下的污渍?
她犹豫片刻,发觉瓷片也仍然散落在地。须臾,她打消翻柜的想法,蹲下身收拾残渣。
苏云青手中没有帕子,正欲出门找周叔要一块。门开刹那,一道阴影骤然笼罩而下,她扬起头对上萧叙垂下的深眸。
解释的话尚未出口,他近乎下意识迅速出手,一掌重击在她肩膀,力道之大,令她整个人瞬间被击飞,猛地撞在书架上,书架剧烈晃动,数本卷轴砸落在她身上。
“咚——!”
苏云青脑袋发懵,脊背传来一阵疼痛,迫使她蜷缩成一团,手里才捡起的残渣再次撒落一地。
萧叙浑身散发狠戾寒气,金丝蟒袍的衣摆,随他迈入书房的步伐晃入苏云青眼底,他步伐沉稳向她逼近。
苏云青强忍疼痛,艰难支起身子,眼底生冷望着他,“我是来帮你收拾屋子的。”
书房或许真有能证实萧叙私藏兵权的证据。
她眼眸深不见底,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喘息两口,缓解全身散架般的疼痛,对他松开五指,捡起的瓷杯残渣带着血迹从她手心掉落。
萧叙看清是她后,瞳仁微不可查轻缩,而后踩碎地上残渣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道:“苏小姐,是把将军府当自己家了?来去自如?”
苏云青自嘲一声,“不瞒将军,在苏府我也无法来去自如。”
她扶着书架爬起身,昂头与他对视,“我正要去找周叔取帕子,把地板打扫干净。”
这时,周叔听到动静,匆忙赶来,见到书房凌乱的模样,心中一紧,“少主……”
萧叙冷冷斜过眸子瞥他一眼。
周叔见状,额头渗出冷汗,“苏小姐,你怎么私自进了将军的书房?。”
苏云青捂着胳膊,秀气的眉拧成一团,脖颈的伤再次崩裂,她看向萧叙,“我……不过是想为将军把这里收拾干净。”
周叔面色紧绷,冷汗愈发明显,一动不敢动。
萧叙淡道:“周叔。”
周叔:“是、是我们看管不力,夫人她不懂府中规矩……”
萧叙打量她一眼,往茶案方向去,目光扫过案面,见一切如常,没有动过的痕迹,吩咐道:“取药来。”
周叔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应道:“是,我这就去。”
萧叙坐在茶案旁,眼神如刺骨寒潭。苏云青现下不敢妄动地上滚落的卷轴,她揉着麻木的肩膀。萧叙方才若再用狠些力,她的骨头怕就要碎了。
“捡起来,放回去。”他命令道。
苏云青蹲身,捡起卷轴放回原位。摆完后,亦不敢挪动半步,只静静在原地看着审视她的萧叙。
两人气氛凝重,对视片刻。
周叔带着药箱回来,放在另一处闲桌上,“少主,药拿来了。”
萧叙:“拭布给她拿来。”
苏云青有些意外,目送周叔再次离开屋子。
他头也不抬,“自己上药。”
苏云青捂着肩膀走到镜前,打开药箱,转眸望向萧叙,他已经别开了目光,专注手中那本未看完的书。
她小心扯开领口,看着自己浑身的伤痕,怔了会儿神。而后,在药箱里翻找药膏。
“凝雪霜,祛疤。”他依旧没有抬头,语气淡漠。
苏云青握住白色的小瓷瓶。凝雪霜祛疤效果极佳,但价格十分昂贵不多见,有价无市,一瓶难求,由宫中万草堂的药师所制。
萧府竟有这种东西?估摸是药师所赠。
冰冷的触感覆盖脸颊的簪伤。她又翻箱倒柜,用帕子擦拭手心与脖颈的血迹。忽然动作一顿,镜子中萧叙面无表情,隐晦不明的目光透过镜子注视她。
苏云青继续往伤口涂抹止血药,缠好纱布后。她的手指停放在领口,犹豫片刻解开了第一颗扣子。镜中,萧叙目光微滞,似没料到她会在此为肩膀上药,随即别过了头。
衣领扯开后,肩膀赫然浮现一大片青紫淤痕。萧叙下手太重了,若是刚才看清了她的脸,恐怕下手会更重。
“少主!”贺三七一掌推开书房,大摇大摆跨进来。还没等他甩过头,一只飞旋的茶杯直冲他侧脸,他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杯中的水晃荡两下,洒出几滴。
他特意入门前喊一声,就怕把他当贼,怎么还飞暗器啊!
他不明所以朝萧叙看去。
于是,就见离萧叙不远处,苏云青慌乱扣着衣领,胳膊别扭。
“你俩……关着门,干嘛?”
“不对,你怎么在这?”
周叔臂弯搭着拭布,提着桶水走了进来,“少主,东西拿来了。”
贺三七:“周叔你拿着桶在外站半天,就是让我给你开门?”
周叔笑了笑,“小贺将军说笑了。”
贺三七指着苏云青,困惑问:“她在这做什么?”
周叔把东西放到苏云青身边,“夫人说要帮少主收拾书房,换月钱。”
“???”贺三七震惊道:“她?!打扫书房!换月钱?”
周叔:“夫人说不好抢了别人的活,那也就只有将军身旁无人伺候了。”
贺三七转头盯着萧叙,不可置信道:“你同意了?!书房重地,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她弄的明白吗?”
苏云青瞥他一眼,淡淡回击,“书房重地,那你不是还在书房烤红薯了。”
贺三七一时语塞,“你……那我不一样。”
他回过神,狐疑道:“诶,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书房烤红薯?”
苏云青抬抬下巴,指向书架角落,“你私藏了一篮红薯,还让我多赔300个?”
“……”贺三七脸色一黑,恶狠狠冲过去,“看来你把书房翻了一遍啊!”
苏云青不慌不忙,“都无需翻,一股泥巴味。贺将军,早中晚都吃红薯,你的肠胃能行吗?”
“……”贺三七气得叉腰,“周叔!把她给我撵出去,打十大板子!”
周叔站着没动。
贺三七不满道:“周叔?怎么现在我说话都不管用了?”
周叔叹气道:“少主方才不留神,已经将夫人的肩膀打伤了,正上药呢。”
贺三七:“苏云青,你是不是该守点规矩?这才入府一天,你就烧了红薯,还让少主给你上药,明天你又想干什么?”
苏云青经他提醒,突然想起某事来,回头试探性问萧叙,“过几日是我祖母生辰,将军可否陪我前去?”
贺三七抢先道:“你还真敢问!苏家老夫人在几十里外的长原镇吧,谁有空陪你啊。再说,你和苏家关系不是一般?”
萧叙不语,看了她两眼后,继续低头沏茶。
他不应声,苏云青也不好再说什么。
周叔提醒道:“夫人将地擦干净就可,这里是热水和帕子,水脏了再唤我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