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受监控的地方千千万,涉身黑暗后才能知道一半。
例如那神秘的研究所,例如这栋独立于市区监控之外的小旅店。
破落的小旅店根本没有监管可言,甚至连名字登记都不用,男人只给了钱,旅店招待便将房间钥匙交给了他,同时在登记本上的房间号打后了个叉。
工藤新一粗略地扫了一眼,入住的人几乎没有,因为男人给出的住宿费几乎够住一家星级酒店,但在这里,只能得到一个逼仄的单人间。
屋子里没有窗户,光线全靠顶上的吊灯支撑,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再加上一张床铺,组成这间屋子的全部家具,好在房间内应该是有独立的卫生间,大约就藏在正对入口的那扇狭小的玻璃门之后。
尽管如此,比起男人交付的费用,这个条件也简陋得不可思议,但看男人轻车熟路的样子,他这些天极有可能就是住在这里。
那份房租买的应该不是一间舒适的住所,而是一份无人打扰的隐蔽。
“坐吧。”
男人毫无起伏的声音打断的工藤新一的思考,他扯开椅子坐下,留给工藤新一的座位就只剩下靠近里头的床。
工藤新一从善如流地坐下,裤腿移动后才能看见一层冰晶覆盖在他的脚腕间,像是什么华丽的装饰,可只有接触者和它的制造者才清楚那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工藤新一甚至感觉四肢都在寒冷的影响下变得格外僵硬。
但这只是男人确保他会乖乖跟着的一点小手段而已。
工藤新一当然会跟上来。
他注意到男人的打扮。
黑色风衣竖起遮住下颚,大半张脸又被黑色的棒球帽遮住,在灯光的阴影下更难辨认男人的面容,像是凭空冒出来的黑色幽灵,把工藤新一劫到了这不知名的小旅店中。
但他不可能完全与世隔绝,和抢劫犯如出一辙的打扮说明着他的目的,凝聚而成的寒冰和指间铜色的指环诉说着他的来历,工藤新一认得出指环上的图案,与在别墅附近留下的那枚如出一辙。
这个男人,是在别墅附近帮了他们的人。
工藤新一说:“如果你想找我,不需要用这种手段,这东西实在太冷了些。”
男人一顿,目光探究般地从工藤新一身上划过:“你从不会这么让人省心。”
省心这两个字只会出现在和Gin立场一致的时候,如果站在他的对立面,能从Gin身上感受到的只有刻骨铭心的恐惧。
但套在Gin皮下的是工藤新一,当接触他的人不是什么犯罪分子时,工藤新一几乎是完全无害的,只有当他展露出超出常人的智慧时才能窥见如Gin所说的那股“杀气”,正如现在。
工藤新一说:“我想你已经找到了原因。”
“……”
话语如利剑刺出,直击要害,轻而易举地戳穿了男人敢在闹市之中直接动手的原因。
——如果是那个Gin的话,民众的安全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即使不敌眼前的这个男人,也定会想办法制造混乱逃跑,将无辜的路人置身于危险之中。
而未来愿意站在白兰对立面的人,定不想看到那样的事发生。
男人沉默着与他对视。
目光接触间他像是被工藤新一拽入了深沉的海中,平静的水平面下潜藏的是足以将人溺死的杀机,却又被工藤新一套上了一层温和的壳,如同一束照进海中的日光,为溺水者指引出逃生的方向。
那个方向似乎写了两个字,坦诚。
男人忽然觉得,自己这身全副武装的打扮,在工藤新一眼中却似形同虚设。
男人说:“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彭格列的人。”工藤新一不假思索地开口,“彭格列的十代首领,沢田纲吉?”
“……”男人蓦然抬头,上扬的尾音充分说明了他心中的疑惑:“为什么?”
为什么能对那个身份如此肯定?
“王对王,很自然的猜测。”工藤新一说,“如果说还有谁值得白兰特意将记忆传回过去,想来也只有和他势均力敌的彭格列首领了。”
“如果他听到你在杜王町的那番分析的话,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男人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笑意,像是默认了那番推断,指环上火炎旋即燃起,将工藤新一腿上的冰晶融化:“工藤新一,果然名不虚传。”
“多谢夸奖。”工藤新一平静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沢田纲吉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在别墅前和白兰战斗时他就在,且应该藏了有一段时间,否则出手的时机不会那么恰到好处,再加上眼下他提到在杜王町医院的交谈,沢田纲吉知道的恐怕比工藤新一想象中的还多。
工藤新一说:“你那时听到了多少?”
“我从一开始就在。”沢田纲吉看着工藤新一震惊的眼神,忍不住笑了笑,说:“我好歹也是彭格列的首领。”
工藤新一震惊的眼神顿时转变成恍然,不免有些钦佩。
他们在医院交谈的时间不短,却没人发现藏在旁边的沢田纲吉,甚至在别墅时连白兰都没察觉到他的存在,其实力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