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讲话,从来都不需要避讳什么人。
他们总是在夸他的。
杨乐微点点头,把门带上。
“最近学校里面有一些流言,你有听到过什么吗?”
老班的话题开的猝不及防,不过讲真的,杨乐微虽然是学校的一份子,但是混迹的圈子,和学校的论坛,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天上和地下。
杨乐微如实回答道:“我不知道。”
老班点点头:“那我就简单跟你说说,可能对你不是特别的好,等我一起说完,然后你再说你的想法。”
班主任是个中年妇女,讲起话来一向干脆,杨乐微垂下眸子,知道她这么说,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学校是知道你家里情况的,但是对你的情况可能了解不深,这段时间总有人传说你在外拉帮结派,还聚众闹事儿过,有进出派出所的照片,之后前一段时间挺严重的那个打闹事件吧,好像是说有一个孩子差点意外身亡,这个事儿也和你有关,甚至是冲你来的,对吧。”
女人一口气说完,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不过她并没有理,只是看着杨乐微,求实的态度,不亚于她在研究教案时候的精益求精。
可是杨乐微知道,虽然每一句话都不可思议,他也不想认,但是字字句句,又哪儿有一句错的?
“没错,跟我有关。”
如同一块巨石,砸在了老班的心上,她看着自己得意的学生,甚至在校领导跟她表达这件事情的时候,她都是拒绝的,这可是她心头好的孩子,在学校特别听话,知道家里有苦有难,到处去打工赚钱填补空缺。
流言蜚语可以毁掉一个人,但是流言蜚语,不能是这个人。
她拍着胸脯保证,绝对只是造谣,可是没想到,到了当事人这儿,就是一句轻描淡写的“没错。”
“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想解释的,我想听听,为什么会有这些传言。”
杨乐微咬着嘴唇,看向老班,想起离开的齐岸,想起菜市场无数将他避如蛇蝎的邻居们,问道:“我说什么,您都会相信我吗?”
“你得先说,我才知道能不能相信你啊。”
老班的言语很恳切,可是落在杨乐微的心里,却无足轻重了。
“我家里欠了很多钱,因为我的病,我弟弟因为我的病断了一只胳膊,我爸家暴又贷款,我妈挨打不声不响,这就是我的家庭,是我摆脱不了的人生。”
杨乐微淡淡道,仿佛是在阐述着别人的人生,好像这些和他都没有关系,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只是在讲一个不痛不痒的故事。
“我只有和那些人交往,才能不挨打,才能在挨打的时候叫得来人。你们总说不能和什么样的人相处,远离那些混混,可是那些混混,很多都是和我一样挨打着长大,不得不抱团的人。”
“你这些话,是给自己找借口。”老班气的抱起手臂,眼镜卡在鼻梁上,气的直咬牙。
杨乐微闻声,抬起头,看向老班的眼睛。
那是一双精英的眼睛,是一双即使三四十岁,也被社会保护的很好的眼睛,而它受过的最大的委屈,可能就是拥有一个叫杨乐微的学生。
他忽然不想说了。
没有什么苦衷值得说了。
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他的痛苦,只是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想要他说一句“和我无关”,也好站稳自己的立场。
可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啊,那些事情和他脱不开干系啊。
人总是活在别人对自己的刻板印象中,那些人想你是好的,就不想接受你跌落神坛的样子,剩下的人从来就不希望你干净,自然也不想接受你高高在上的清白。
杨乐微看着她,没有恼火,也没有解释。
“所以学校想给我什么处分?”
老班愣了下:“你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我这么看好你,帮你找了那么多机会,然后结果,我葛青最喜欢的学生,居然是个我最看不上的小混混!打着家庭不幸的旗号当社会闲散人士?!”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杨乐微张了张口,恍然间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他总是在道歉,总是揽下身边人的所有错,委曲求全着,只是想要一个最和平的结果。
可是往往总是事与愿违。
他忽然想起来,很久之前有一双手,热的吓人,捏住他的手腕放在了自己的胸前。
“你没做错任何事情,你不需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