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逢春眼圈已经因激动而滚烫通红,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关长岁那张认真的俊脸,仔细分辨他到底是真有办法,还是为了阻止自己而说的权宜之计。
他一手抓住关长岁的手腕,大拇指在对方手腕筋脉处意味不明的摩挲两下,最后将他的手拿下来,声音有些沙哑地问:“你能有什么办法?”
柳逢春这么问,其实是并不相信关长岁有什么办法,关长岁是很强,总是会有神光一现的破局之法,可若论符阵精通,一个剑修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他。
此阵必然不可解,这阵内少说也有数百只怨灵,来玄谷秘境的修士又大多是筑基大圆满和金丹期,看此地的衣衫样式,少说也有十几位金丹期修士的灵魂囚禁阵内。数十位金丹修为的怨灵加上百年怨气的加持,恐怕他和关长城携手逃脱都要费一番功夫,又那还有时间去寻找妹妹的灵魂?
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不死,却能重逢。
可他还是冷静下来,想听关长岁把话讲完。
关长岁捏捏眉心,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我问你,你刚刚说此阵能解对不对?”
柳逢春点点头,又摇摇头:“是能解,可却不可解。”
他没有过多解释,他相信以关长岁的理解能力必然深知其中的利害。
“我再问你,你所掌握的仙洲阵法中,有没有什么阵法能封印这些怨魂,却不是这样会取人性命的邪恶的阵法?”
关长岁贴近他一步,握住柳逢春的肩头,眼神微微上挑于他对视,有些紧张地期待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似乎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柳逢春只是顿了一下,就幽幽开口,声如吐气般说道:“有……”
他确实会一种能够封印邪灵,却无危害的阵法,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其实一次也没用过。
关长岁微微抿唇,眼神纠结地看向柳逢春,他不知此人是何时入的魔道,又做了魔修多少年,可他对灵符阵法这样信手拈来的态度,就像自己对剑法一样,若非烂熟于心,必不可这样游刃有余。
此人或许也曾是仙洲赫赫有名的天之骄子,却最终只能以人人喊打的魔修身份活下来。
他会不会也曾怀念入魔之前的那段时光?会不会也曾畅想,一切都没发生的那一种可能?
“最后一个问题,”关长岁神情严肃,吐字请清晰缓慢,“你有没有想过你妹妹已变成无可挽救的怨灵,一旦你找到她你要怎么办?”
柳逢春心情有些烦躁:“你就想说这些吗?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办法。”
可关长岁却执着地发文:“你回答我,你说过,囚于阵内的魂魄会不断遭受心魔的折磨,最终变为怨灵,这是最坏的情况,很可能是唯一的情况,你有没有考虑过要怎么处理一个成为怨灵的妹妹?”
关长岁摇晃着柳逢春的肩膀,将最坏的、最无法挽回的局面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逼着他不得不去思考最坏的结果。
柳逢春目光涣散,视线无法汇集到一点,他脑海中也是漫射的、纷飞的、杂乱的,无数回忆在脑中走马重现,身体本能地想要避开自己不愿意直面的最坏局面。
可突然间,他却突然恍若过电一般惊醒:“不!或许她真的没事!”
他骤然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抓住关长岁的手腕,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攥得关长岁的腕骨有些刺痛。
“因为……因为……”柳逢春的声音震颤着从喉中挤出,“她根本不是修士。”
忆起抱着妹妹晕倒在万法宗雪山下的那一年,他与妹妹双双被救,醒来后他跪求万法宗宗主收留自己妹妹为徒,可那时万法宗的宗主却对他说:“孩子,你资质非凡,是天生灵脉纯净的净灵体,我希望你拜入我门下,传承我宗门阵法符术。可你妹妹,我却不能收,因为……”
柳逢春看着关长岁,有些哽咽道:“她天生没有灵脉灵根,只不过是一个身体健康的……凡人。”
关长岁心头一震。
他猛然回头凝望着血红的离魂大阵,口中喃喃着刚刚听来的不敢置信的答案:“凡人?怎么可能?”
凡人不是修士,的确不会产生心魔,自然不符合在离魂大阵成为怨灵的先决条件。
但一介凡人误入怨灵中心,又怎么可能还没灰飞烟灭?
可若说不是凡人,手中的灵符却又分明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激荡光芒。
试问这世间除了生死相依的血亲,还有谁会和柳逢春有这样因果深沉的牵连?
关长岁心中已然下定决心,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那柄铜铃,问道:“你还记得这个吗?当初咱们在那个洞窟,铃声一响我灵魂就离体而去了。
“我可以魂灵的形态进入那个阵法找到你的妹妹,找到后你再破解阵法将所有怨灵放出,等我回到身体后你再封印所有怨灵,这样你也不用送死,你妹妹也能顺利救出。”
他说的简单,那语气就好像是在说“你把鞋脱下来,再把鞋鞋穿上”一样。
怎么能用这么轻松的语气三言两语概括稍有不慎就能要命的操作?
柳逢春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他连忙拦住关长岁说:“不行,太危险了。”
他有什么理由让关长岁替自己去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