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龄:“剑冢?”
厉惊春点头:“对,剑冢,现在就去。”
兰龄面露难色:“可是现在我们要去剑心台,谷寒涛等着看我们的修为和剑法。”
厉惊春自嘲一笑,像是失望般松开兰龄的衣袖,推着走了几步,背身不看他:“我就知道。嘴上说着会帮我,其实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
兰龄忙挽他手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愿意去,只是,谷寒涛那边怎么办?”
厉惊春嘴角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不过他掩饰得很好,装作高兴:“你愿意就好,不用管他,我们直接去,让他等着。”
剑冢藏在后山之中,此地葬剑无数,但是传闻千百年前,此地并非峡谷,而是一座绿意盎然的小山,之所以变成剑冢,是因为此地葬着一位剑仙。
那时正是剑修最鼎盛的时候,仙门百家以剑为正统,那位剑仙被称为仙门百家自有记载以来,离飞升最近的一个人,他出身剑门,父母都是鼎鼎有名的名士,自出生便拜掌门为师,他光是站在那里,别家的什么天才、英杰便黯然失色,传闻他少年出师,不足弱冠便在仙门难逢敌手。
一个安静的清晨,他飞升了。
千百年来,他是头一个,仙门百家欢呼雀跃,一时间剑修一道风光无两。
他成了天上的仙人,肉身和剑自然就要留在人间,于是当时的仙门百家将其葬在了此山之中,或许是仙剑有灵,又或许是仙人的确不同凡响,肉身与剑刚一入土,此地立刻地动山摇,不足百日便从山丘化作峡谷,而且怪石嶙峋,寸草不生。
此后千百年,再无飞升之人,剑门也从鼎盛一时的正派,变成了无人问津的穷鬼偏门。
毕竟仙门百家用无数天材地宝砸了千百年都没有第二个人飞升,飞升无望,日子总还要过下去,于是能够辅助其他门派的阵修、能制出活死人肉白骨的丹药的丹修、乃至于符修都日渐风生水起,唯有十四洲派急转直下,成了没落门派。
兰龄跟着厉惊春往剑冢里走,剑冢的路是泥路,路上草木不生,连一片树叶也不落,左右两片高山如两把遮天蔽日的石剑,斜插在道路两旁,将一条小路夹在中间。
这路生僻,但厉惊春却走得十分得心应手,似乎已经来过无数遍了一样。
兰龄注意到,他身上还带着两把铁铲,兰龄常常见守心松的弟子拿着铁铲养护绿树白花,守心松的修士说门派没钱换新的,很宝贝这些铲子锄头,也不知道厉惊春从哪里弄来的。
但是看着那把铲子,兰龄已经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兰龄欲言又止,欲止又言,艰难开口:“天道...人伦...”
厉惊春不屑极了,却装作可怜地回过头:“我想要炽铁,帮我弄到手吧。”
兰龄皱紧眉,脑子里天理纲常善恶正错正直不阿诸如此类的词汇转了半天,但一看见厉惊春那双小狗乞食一样的眼睛,这些词直接烟消云散了。
掘人坟墓抢人陪葬,这简直太丧尽天良了!
兰龄:“好吧。”
……
柳玉危抱着手站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出。
等了半个时辰,头顶上不断传来瓷器摩擦手上的茧子的声音,谷寒涛一双剑眉绷得像一双砍刀,鹰眼盯着大门,郁结着一阵洗也洗不去的烦意。
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位修士匆匆走进来,各自行下一礼,其中一个还抹了抹袖口上的油点。
谷寒涛胸口发紧,语气带着急躁:“其余新晋弟子还没有通知?”
那两位修士茫然地啊了一声,对视一眼:“通知了,长老。他们早就来剑心台了,我们还一同走了一段路。”
一位修士扫视空荡荡的房间:“诶?我明明把人送到门口了啊,怎么会没来呢。”
……
“找到了吗?”兰龄隐藏在树后,像只探头探脑的小鸟正在站岗放哨,“附近没有人。”
厉惊春捻起一把泥土,仔细闻了闻,又用手碾散。
厉惊春拍拍手上的土:“就在这里。”
他划定了区域,二人便用铁铲开挖,兰龄挖得很轻松,此地泥土十分松散,像是才被人挖开又填上不久,周围的泥土就要硬很多。
显而易见,这里就是铁心的埋骨之处。
兰龄挖了一会儿,铁铲忽然传来一阵震颤,兰龄拨开泥土,松软的泥土中露出一块通体乌黑的方角,方角上刻满了剑纹。
厉惊春也停下手,看向这边。
兰龄用铲子刮开表层的泥土一副一人高的黑铁棺木暴露在空气中,日头西沉,天已经暗了下来,深蓝色的天幕透着最后几丝光线,借着昏暗的暮色,兰龄看清那棺木上崭新的雕刻痕迹。
兰龄用手指摸索着棺木的缝隙,另一只手拔出佩剑,将薄薄的剑刃伸进缝隙间,动了几下手腕,确认卡紧了,轻巧地翻腕一拧。
只听“咔哒”一声,棺木的盖子被掀开了,棺盖摔在土地上,露出棺木里还未腐烂的尸体。
修行者死去之后,身体里的灵气并不会一下泻失,而是从身体里缓缓渗出,因此,修行者的尸体大多能保存一小段时间不腐烂,但时间一长,经年累月,也就和普通人一样化为一堆烂泥滋养草木生灵了。
生死相佐。
生者必然死去,新的生者又获得新生,天地之道,一贯如此。
兰龄把棺盖在一边安置好,对尸体行了个弟子礼:“得罪了。”
厉惊春哂笑:“对尸体那么讲究做什么?这老东西,死了还非要天材地宝陪着他在这里发烂,被人挖坟也是自找的。”
厉惊春跳进棺中,摸了一阵,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厉惊春从棺木里出来,手里已经拿着一块包裹着锦布的铁块,看着很沉,厉惊春拿上之后动作却照旧轻捷,一下子跳到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