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龄抬起头,一只手紧捂着口鼻,脸色煞白如雪,几乎有红血丝显现。
厉惊春说完,兰龄强撑着便抬起头,眉头紧锁,纤长的睫毛上沾了几滴泪珠,眼眸潮湿,仿佛马上就要哭了。
兰龄忍了忍,想说话,又忽然噤声,转头冲出船舱。
厉惊春这几日和他相处,少见他这样慌乱,紧随他上了夹板,见兰龄弯腰扶着船边肩膀直抖。
兰龄想呕吐,但是什么都吐不出来,扶着船边强忍片刻,眼前的河岸上都变成了横着的残影。
兰龄用手背擦去脸上呛出的泪,手上一紧,见厉惊春居高临下地拉过他沾着泪的手。
兰龄泪眼婆娑,忽觉虎口发痛,定神一看,厉惊春正在用手指揉他虎口处的合谷穴。
兰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任他揉了片刻,才感到那阵反胃感略得平复。
厉惊春:“你晕船了。”
兰龄没精打采:“我没坐过船,不知道会这样。”
厉惊春眼中的思索越来越明显,趁他没有精神,肆无忌惮地看他,像是要把他从里到外都看穿。
厉惊春用极具引导性的口吻道:“很多人初次坐船都会晕。”
兰龄的声音带着鼻音:“没事,缓一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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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船上呆了两天,那只鬼都没有出现。
而兰龄,几乎称得上憔悴了。
兰龄身量薄了不少,束了腰带的腰愈发纤细。其实剑修的腰都细,但兰龄原本身量匀称,虽然看着轻盈,但那是气质使然,他绝对算不上瘦弱。
两天下来,衣带渐宽,人也清减了不少。
这两日里,厉惊春对他刮目相看,原以为他只是内敛,谁知他还固执得像块石头。
他每日早晚都只喝茶,饭送到眼前动都不动,唯有中午略吃些清淡点,吃完晕船又吐了个干净,而且吐完绝不再吃,连水都不喝,觉睡得也少。
厉惊春以前倒是听过有些天资出众的仙人可以辟谷以吸收天地之气,但从未见过,便只当又是那些修仙修到痴迷的糟老头老太的魔怔之言,没想到这有人这样。
几日水米未进,进了也吐了,再这样下去,兰龄都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回十四洲。
第三天,兰龄正在默背清静经。
门开了,厉惊春走了进来。
兰龄闻到一股清苦的气味,睁眼,便见厉惊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碗中一团棕褐色的汤药并一碗红糖水,冒着一点点白气。
厉惊春把汤药碗递给他:“喝了。”
兰龄打起精神:“黄主管不是说船上没备晕船的汤药吗。”
这船发出之地临近兰镇和十四洲派,正是水乡,没人晕船,因此船上并不常备这些。
厉惊春道:“船上有药商,带着买卖的药材一道乘船,我去仓房拿了些煮了。”
兰龄接过药碗;“多谢你。也要多谢他们了。”
厉惊春嗤笑:“指望他们?黄主管问了他们,他们说晕船活该,叫你死远点,别让他们染上晦气。”
兰龄动作停了,把碗放回托盘。
兰龄:“你背着他们拿的?”
厉惊春笑得肆意:“对,还把他们随身衣物也扔水里了。”
兰龄排斥道:“多谢你,我不吃。”
厉惊春笑意淡了:“把你那没用的清高放下些吧,少一两块药饿不死他们,他们却一毛不拔,还说些落井下石的话,你那清高给这样的人还不如喂狗。”
兰龄有点生气,偏头不理他。
厉惊春耐心告罄,笑容了无痕迹:“你死了耽误的是我的事,死了同伴的弟子功绩再多也没资格做亲传弟子。”
厉惊春语气里又浮出点笑:“喝,我说最后一次。”
兰龄依旧不语。
下一秒,兰龄下颌一阵剧痛,那股力道强迫他转过脸。
兰龄想说话,厉惊春手指已经探进他口中,这种无礼的举动让兰龄几乎傻了。
厉惊春撬开兰龄的牙齿,拇指探进柔软的口腔,压着他的舌头,强迫他张嘴。
兰龄用力挣扎起来,含糊地想说话,但是又怕咬到厉惊春的手指,只能不上不下地张着口,受制于人,舌尖被压在手指下一动也不能动。
厉惊春不怕他咬,比得就是谁更横,另一只手端过汤药就灌,兰龄无法闭口,呛得眼泪都出来了,硬是被他按着灌了下去。
兰龄咳得几乎要把肺咳出来,苍白的脸上都呛出了血色。
他终于有些失态,脸上透出薄怒,一边咳嗽眼中一边透出谴责。
厉惊春毫不在意,轻柔地拍拍兰龄的脸蛋:“还有一碗糖水。自己喝,还是我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