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戌时,雁翎用过晚膳,双手叉腰站在雁明院中,抬眸望着屋檐叹气,想前世,她轻功虽然不精,上屋顶也是没问题的,如今倒好,功夫功夫这具身子不会,更别提上屋顶,提杆长枪都费劲。
宋流深端盏茶过来递给她时,“殿下让奴婢留意的大周商客赵府管事,有动静了。”
赵府管事,虽说是大周人氏,但平素常主子不在时,也难免上街独逛,此人跟在赵氏兄妹身畔,恐怕也是个细心的,难保不会察觉最近被人跟踪。
可事到眼前儿方知虚无,既然赵府管事能察觉,势必不会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便继续跟着,吓吓他啊。
大周不是有句话,叫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是该让做了亏心事的人怕上一怕了。
宋流深接着道:“那人去了白事铺,买了好些纸钱。”
果然啊,雁翎心里舒坦一口气,“赵氏兄妹不在,便有其管事做事,将那具小二妹妹的尸体与明姑娘掉包,让我们无以为明姑娘已死,其实明姑娘还活着,甚至有可能就在赵府。”
她头转向宋流深,“宋姑姑,你改日去一趟赵府,去递帖子,就说六月初,北殇公主便邀豪杰,赴一场温煦六月,你明日先去一趟百里府,找百里小姐问问设宴地点,再去赵府。”
宋流深拿着茶盏离去不久,景南归换了身轻绿常服过来,想来是沐浴过后的,未梳发带冠,发后一根玉簪子固着。
未进雁明院的门,雁翎便以察觉,景南归的脚步,待人走近,身上清冽的花香还是她前世最爱泡澡用的香,隔了一世,她还是喜欢此香,但不喜欢自己用了。
她双手朝身后一负,视线缓而上抬一瞬,景南归立刻懂了她的意思,长臂轻轻揽过她腰际,二人坐在屋顶上,赏着一轮尚未圆润的弯月。
“今夜之事已安排妥帖,那位赵管事此时还在旁的茶楼听说书唱戏呢。”景南归大拇指摩挲在她腰际,没抽离,“说来也怪,即便百姓知晓福满茶楼出了这档子事,也是不妨碍百姓再去听说书的,这赵管事倒是新鲜,直接换了茶楼听曲儿,换的那家茶楼乃城中富商,商家地盘。”
“也无需担心,商家不会为赵管事做什么,倒是会为咱们做什么,真正的好戏马上要开场了。”
雁翎轻笑一声,声音清润,“鬼吓人,怕赵管事吓死最好,毕竟是大周朝想闹出人命在先,我们只是投桃报李罢了。”
景南归见她没拒绝,便坐得离小唯更近些,环过她腰际的手,直接将她另一边的手给握住,“小唯还是老样子啊,笑着决定旁人生死。”
“然后哭着结束自己性命。”并非雁翎扫兴,而是前世事实如此,她也没什么忌讳的,人总要向前看的,倘若一直活在阴影里,是过不好当下每一日的。
前世磨难,今生美好。
“往事已去,故人已归,来日只会更好。”这话是雁翎笑着说的,“今世的北殇跟原来不一,也不会重蹈覆辙的,即便天真有不测风云,我们也一起面对来日种种。”
景南归握着她手的那只手往上抬高,把她的头轻轻揽在自个肩头,“怎么,重活一世,都忘了上世怎么称呼的了呢。”
声轻轻柔柔的,比景南归面对公主时,柔软不少。
雁翎才不吃他这一套,“就凭你对公主太冷淡了,害得我怕你怕得厉害,生怕下一秒你送我去死呢。”
她双手抱臂从他肩头挪头,直起身子,“若你当时对我好点,不执着,我呢,便大发慈悲,唤你一声别的。”
景南归食指打弯,顺着她鼻梁滑下,“小没良心的,若我真的对你慈爱,把前面的你当做你,恐怕我的小唯没这么轻易原谅我吧,还有若没我的固执己见,我恐怕要愧疚一辈子,愧对上世没能在出征前,冲到宫中,与你告别,也没今日小唯想起之日。”
雁翎侧头盯着他,月色迷离,绿竹清翠,眼前人面容清隽,双眸含笑,与她相视,到底是前世被她看上的人,甚是妙哉,“愧疚不对吗,我看愧疚很对,谁让你当时不冲进宫里呢。”
她话音扑落,扶着她肩膀的手,不知不觉上浮,托住她的后脑勺往前一带,唇畔染凉,渐渐回暖,生了热意。
树风簌簌,是隔壁院中多过来那枝磨墙而动。
“我们小唯不必羡慕周大人。”景南归笑着道。
雁翎:“嗯?”
“我羡慕周大人什么。”
景南归正过身子,看向那轮被雾遮住的月亮,时辰也差不多了,“就是小唯在看见周大人被亲那一刹那,眼中满是羡慕。”说完,他垂眸看向他的月亮,脸上满是愕然。
雁翎呵笑两声,“景南归你真是——”她停顿后,方接着道:“你前世很正人君子的。”
“我那想的是百里小姐真有胆识。”
景南归坦然笑出声,“前世,前世小唯不曾及笄,景哥哥也不曾成为小唯未婚夫啊。”他忽而凑近她脸前,细腻的脸颊看不出一丝惊讶和不悦,看来也是欢喜的,“怎么样,我的公主殿下,未婚夫的吻技,公主殿下可还满意。”
“初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