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欢笑,万条红烛。
在此张灯结彩、爆竹声声的日子里,廖远斋却清锅冷灶,冷冷清清。
唯有四四方方的中庭里,燃着两盏油灯。青烟缕缕,争先恐后的往高处缥缈,似在对着这无声的天幕近距离的哭诉寂寞的愁与思。
油灯两头是早已喝得醉后不知天在水的儿郎,他们东倒西歪,断断续续地说着让人摸不着北的内容。
“只要知道家人今日或许在与我同看一轮烧银,我便觉得这世间尚存美好。”
辛须拍着胸脯保证,“老梅你等我,等我事成,定第一时间将你的家人从上塞接回来与你团聚。”
“不不不,不必等太久。这年一过完,我立马便与那代号为花椒的细作重新联系,完成那破甚么归甚么山云行动,早日得到他的助力,助我成事。”
“欸殿下,不急。”梅晋放声狂笑,“这么多年都熬过去了,多一天少一天又有何妨。只要殿下在,我们的希望就还在。”
其实他二人的酒量很好,平日里有事无事便相约着对饮几杯,出门应酬的那些酒局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可今日不知是何缘故,半坛酒都没过,便都晕晕乎乎了。
或许是酒不醉,人自醉罢。
“来人,把酒满上。”辛须嚷嚷道,手在空中乱挥,半天也无人应答,最后好似想到了甚么,又开始自说自话,“本宫忘了,今日过年,府里下人都被我打发回家了,哪里还有人伺候。罢了,来,老梅,我给你倒上,喝完这坛我们再开一坛。”
梅晋脸趴在桌上认怂,一边摆手一边道:“不喝了,喝不动了。殿下就不该将人都放回去,好歹留一两个陪您喝喝酒也是好的。这府里太冷清了,人都没有。要我说啊,咱们就该去崇益王府... ...”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舌头也开始打结,完全听不明白在说甚么了。
凉风习习,桌上的烛火却坚强不屈,不仅未被吹灭,反而燃得更旺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背靠桌子的辛须才幽幽道:“若不是去崇益王府杀人,难道去王府看崇益王和王妃有多恩爱么?”
身后并没有人回答他,应是睡熟了。
坐着也是醉,躺着也是醉,辛须干脆起身,将腰间随身带的巴掌大的牛皮酒囊取下,从酒坛子里取了些酒倒进去。又进屋里拿了块厚毯子,替梅晋盖好,而后出门了。
自从杜奇晏提醒他无人再行暗杀之事后,他一个人出门便不似从前那般小心了。况且此时此刻身后依然有“尾巴”跟着,他知道他们不会伤害自己,只是在监视自己,便更是放心了。
“辛苦了。”他举起酒囊道。
距离他身后不远处的两个凌崖阁的探子不明所以。其中一人问:“甚么意思?莫不是五殿下发现我们了。”另一个人回:“应该没有,你看他那脚步虚浮,连路都走不直的样,多半是喝多了在说胡话。”
前者认同了后者的解释,随后又一同隐于浓浓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