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以来,老爷受的委屈妾身都看在眼里,颇为不忍。虽说季铃兰身份尊贵,但进了将军府的门槛她便有了新的身份。"
"是您的妻子,府中的女主人。"
孙晴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似乎很犹豫,但咬咬牙还是低下头额头贴上了手背,带着哭腔道:"季铃兰失却妇德,难承将军府主母之尊,恳请老爷赐下休书一纸,日后再纳良人。"
以孙晴的身份来说这番话,确实十分狼子野心,听起来有想要上位的企图心,非常大胆。
毕竟在青国,小妾的地位低下,不过是能上主人床榻的买来奴隶而已。甚至还能被人情往来送出去。
司锦之也被孙晴的胆量给惊讶到了,他往日从来没听到过孙晴说这种话,对方一直都安分守己极为无害。却突然劝他休妻,难道真的是因为爱他,看不得他在季铃兰那里受辱吗?
司锦之的才华一般,但脑子还是属于正常人的,始终还是感觉到有些异样。
加上之前司妙真也跟他说了类似于和离之类的劝告,让他不免在心中思量——怎么这么多人劝离……
他接过孙晴递来的扇子在掌心敲动,眉宇间形成川字,良久后才平静对仍旧跪着的孙晴说:"就算你是为我考虑,日后也不要让我第二次听见这种话了。"
"还有,牌匾上写的是将军府,自然是由将军当家,我也不是什么家主。日后你要谨言慎行,可否明白?"
其实司家人骨子里某样东西还是相似的,那便是无情也不多情。
孙晴听着这最后一句话浑身发寒,她哪里不知道自己这番话不该讲,有煽动是非的嫌疑,可她却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上次司妙真放过了她,她本以为带着信息去绿眼睛男子那里交差,就能摆脱,哪里想到那男子阴险至极,出尔反尔。
不对,是承诺只履行了一半。
那人是这么说的:"我答应你完成我交代的事就给你解药,可是我没说一颗解药就能清退全部毒素啊。这蜂毒丸需要每月一颗解药,十月后才可解开。"
当时听见这话的孙晴,害怕的同时是气愤,只是她的气愤在小命前变成了委曲求全,不得不言听计从。
想到跟她境遇天差地别的季铃兰,她愈发不甘心,怎么就投胎不一样,自己就变得这样悲惨。
以前被漠视被忽略已经够惨了,现在还得被迫变成异族人的走狗!
在听见命令她煽动司锦之休妻这个任务的时候,孙晴就知道这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因为她很清楚,司锦之不敢,也不愿。
可她却不得不按照吩咐做事。
就像现在这样,听见司锦之走远,她才扶着麻木的膝盖站起身,身子还在轻微颤抖。到底要如何做是好……
只是孙晴这番冒死进言,没能让司锦之起休妻的心,但却让司锦之动了想搬出将军府自己买处府邸安家的心思。
以前司巍在,司妙真也还没被册封大将军,他不觉得有什么,今时不同往日,他这种兄长表现平平,不配胜任一家之主。可若是让司妙真当家主,他也难免心里苦涩,更气自己的窝囊。
倒不如重新买处宅子带着季铃兰和孙晴去,等司妙真回来便商量这事吧。
*
要论起上阵杀敌,众将士最佩服的也就是妙真大将军。
每次司妙真都是二话不说带头应战,将自己置于险境,大大鼓舞士气,大败敌人后笑得恣意张扬。
而胡人将领上前挑衅的,尽数被斩于马下。
兵将们许多手里握着司妙真拿图纸命令工匠改良后的武器,比如弓弩。尤其是司妙真亲自操练的司家军更是以一当十,让青国的战斗力直线上升。
当铁骑踏平敌人军营时,司妙真用长棍砸破了胡人主帅的脑袋,一击毙命,大获全胜。
而现在,距离她来到这也才半个月,已经算是神速。
胜利的捷报传回京城,紧随而来便是一身戎装的司妙真,她心里始终还挂念着季铃兰,就怕自己不在会发生什么变故。
这也是她为什么如此拼命去征战,又舍下大部队快马加鞭匆匆赶回。
只是她不是空着手回来的,她将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举高,扬声道:"臣将鲜卑族族长之子,敌营主帅项上人头奉给陛下,恭祝陛下乾坤朗照,福禄双全,四海一家,永享太平。"
这人头一路都是被放在装满盐的铁盒中,红布掀开,便露出泛着青白色,双目圆睁的死尸首级,煞是渗人。
文武百官们大多都见过这种场面,两军对阵斩下败者首级献给陛下,也是青国传统礼仪之一。司妙真本身是很抵触这项传统的,但如今身居高位容不得指摘,加上急需震慑群臣巩固自己的威望。
她不介意手染更多鲜血。
鲜卑族领帅没有想过自己会败在一个女子手下,技不如人被当头一棒时还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因此才落了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还是季铃兰当着下属们的面,亲手用剑一剑斩下的这颗人头,还带着尸身热度的鲜血溅了她满脸。
乍一看,仿佛爬出炼狱的恶鬼。
一开始还有些不服她管辖的将领们,经此一役后再无二话,均全心全意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