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绒球少见地没有反驳,“这样。”
“先生这么急着训练,是因为军队里有要紧任务?”湛衾墨忽然话头一拐。
时渊序心里微微一凛。
他们一人一宠本已养成了互不过问隐私的习惯。
可如今对方是直接点破了。
也许正是那天酒醉的时候,他做了不少奇葩事,说了不少疯话,早已把自己暴露无遗。
从那以后,一切好像都没变,却好像又都变了。
如今,这个冷清的人开始好奇了他。
“嗯,也就……随便练练。”
“你铁了心要留在军队,我看的出来。”湛衾墨缓缓道,“只是,先生既然是濒危族群,就应该懂得惜命,战场上的意外情况太多。以先生的能耐,离开军队未免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时渊序微微一怔。
如今对方还像个长辈似的向自己说教了,偏偏他竟然没有一点不耐烦。
“我知道我有点不自量力,但是有的事情不靠自己找到答案,只能挣扎一辈子。”时渊序说道,“要退出的话也晚了,我也想不到有别的去处,有的时候这就是命。”真是莫名其妙的,自己明明顶着软萌的小动物的外壳,却一本正经地说着那种老练大人的口头禅,
“离开军队我最多也只能去摆地摊。”
当然他也在胡说八道。
他留在军队是另一些原因。
军队是权力机构,又时常有作战机会,对于他了解真相刚好。
哪怕上一次他明明已经知道审判官就有可能是屠戮自己家园的罪魁祸首。
但是还不够——
仅仅是因为“我们都不喜欢普斯特这个星球”就可以说淘汰就淘汰,他不能接受。
仅仅是因为“时先生,你不该存在”,就可以直接把他的命夺走,他更加觉得可笑。
或许这世界上注定有些事情是荒唐的,但是他仍然接受不了高高在上的神庭,这么轻而易举地毁灭普通人的性命。
还不够。
时渊序心想。
仅仅是因为普通人无法反抗神庭,就要原地躺平任人宰割,这种事情他接受不了——虽然他暗地里帮很多家园淘汰的“偷渡犯”重新找到了新的生路,但也无异于杯水车薪。
其次,为什么军队内部有那么多内鬼要针对他?
李中然说的那句。
“上面看中的人,都可以享尽永世优渥……不过,时上校,你也可以去向地狱。”
他明明只是个普通的濒危族群,来到帝国联盟成为了一个军阶尚可的上校而已,没什么稀奇的。
可是背后一路人却要一路为难他,追缴他。
封宇甚至说道,十年前,那个组织就盯上了他。
他有什么特别的?
这是他至今都想不通、也猜不穿的一点。
既然不甘心自己只能成为一个任人宰割的猎物。
那便只能永远打磨自己的战斗能耐,继续在军队搜集线索——当然,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得出结论。
“可有些事或许用一辈子也得不到答案。而有些事,就算最终得到答案了也无济于事。先生若是白白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到时已来不及回头,对你而言,这是值得。可在别人眼里,却很遗憾。”湛衾墨忽然说道,视线复而又收回,“罢了,这是你自己的追求。”
“为了找到答案,我可能会牺牲性命。或许有人遗憾,可遗憾的是谁,对我来说不再重要。”时渊序随意地说,“我很珍惜我现在的家庭,可是让你肆无忌惮倚靠的人,不在了就是不在了。剩下的人再遗憾,也不会超过我失去至亲的遗憾。”
“那你保重,不要掉以轻心。”湛衾墨眼神隐隐一动,但转瞬敛了。
时渊序倒也习惯这男人不痛不痒的一句问候,“我会的。”
湛衾墨眸色一深,忽而垂下指尖,拂过了他额前的绒毛,不知为何,他的语气忽而轻了几分。
“只是,刚才先生说自己一旦牺牲,剩下的人就算替你遗憾,也不会超过先生失去至亲的遗憾。”他缓缓地说,“可惜,你不知道遗憾这种情绪,未必是至亲之间才会有。其次——”
湛衾墨面容复而冷峭了几分,唇角隐隐透着似笑非笑的痕迹,似乎是在质问,又像是冷嘲。
“你又怎么确定,别人失去你的感受,不会比你失去至亲的更沉重?”
时渊序猛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