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这东西怎么这么快?“从星舰的置物架上抽出一把手扛式重型炮,“照顾好三殿下和景少,我去解决。”
“诶王队,我也来帮你。”乔刚要按一下自动驾驶模式,就被王文铁铸的手臂摁回。
“不行,星舰上你盯着,怪物松开了立刻跑。”
废弃矿场上尖峰林立,沟壑遍布,诡噬者像一滩泄露的石油,牵拉出粘腻的细丝,紧紧扒住星舰,顶端恶心地蠕动,眼看着就要挨上舷窗。
几发炮弹连成一线,将怪物牛皮糖一样的肢体轰的暂时断开,星舰猛地回正,推进器按到底,星舰尾部的发动机疯狂运作,喷出灼热的气流,却又被四面八方的源源不断的触手困住搅缠。
诡噬者卷进发动机,灼烧出恶心人的腥臭。扒上星舰的触手顶端变得尖锐,莽撞地一通乱刺,扎坏了仪表盘。
“警告,警告。检测到不明攻击……”
乔憋出了满头汗,压着推进器,如果他现在松手,外力势必会将星舰翻转撕裂。王文跃出星舰,踩着一掌宽的支撑点,挥着激光剑打开纠缠的触手。消耗战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他旋身回到星舰,只有试试最后一个办法了。
脚尖勾到一只箱子,他掀开盖子,将箱子丢了下去,一个个拳头大的小球骨碌碌滚下,鲜艳的色彩吸引了怪物部分肢体的注意,漆黑的身体表面凹陷下一个坑,迫不及待的将小球们吞下去。
“轰——”诡噬者内部传来一阵巨大的闷响,蓬勃的能量将其撑的滚圆又漏气一样塌下去,震的整个矿区都抖了三抖。
“快走!星舰坚持不了多久了。”王文不再恋战,乔半天没动静,他有些不耐烦,“加速啊,你呆着干……”
瞳孔猛地缩成针尖大小,王文仿佛被一道雷劈中,副驾驶位上,乔整个腹部连着胸腔甚至身后座椅都被掏空,从他的位置都能透过星舰看到下方的废弃矿场。他身上圆滑整齐的缺口处甚至没有一滴血流出来,都被吸的干干净净。他还维持着刚才那个驾驶的姿势,瞳孔已经涣散多时。
他死了。
“嘎吱——”星舰在半空颤了一下,王文用尽全力掰开乔紧握着的拳头,将被捂的温热的推进器握在自己手里,启动。
乔失去了支撑的躯体终于支持不住,轰地倒在驾驶台上,面朝下,眼睛都来不及合上。
王文没时间去替他整理遗容,必须在这个千疮百孔的星舰坠毁前赶到造物界。他粗糙的面孔像一尊雕塑,整个人仿佛也由冰冷的石料雕成,坚毅又沉默,好像一点也不为死去的乔难过。
景末的脸埋在殷毋怀里,呼吸轻的像潮汐的起落,殷毋低着头为他理着凌乱的发丝,两人都没有透过反光的显示屏去看王文的眼睛。
不是不敢面对前面骤然降低的气压和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只是……
抱着景末的手紧了紧,殷毋没有说话,不是事情发生的突然,也不是他对那个死去的人产生了别样的惋惜。虽然景末没有完全恢复,但他们两人察觉危险的本能还是可以出口帮乔规避一些风险的。
刚才诡噬者的袭击虽然杂乱无章,目标却有迹可循,是后座的他们。一次次刺穿舰体的触手被殷毋狼狈躲过,可星舰空间终究不够大,星舰被强韧的触手扒住也无法脱身。在王文没看到的地方,摸清他们方位的诡噬者发出致命一击!
乔在紧要关头操控星舰,也只是后退了一米,本该刺中后座的触手扎进了乔的控制椅——
所以换他被吞掉了。
他们像撞上蛛网的小虫,惊慌失措地越是挣扎,却被粘得越紧,扑棱脆弱的翅膀,将身躯短暂地拉离巨网,却根本改变不了必死的结局。
城区依旧繁华忙碌,街上车水马龙路人行色匆匆,甚至没多少人有空抬起头看一眼天空,或许,一如平常的日子里,有一艘尾部冒烟的破烂星舰垂直滑过城区的空中轨道,一头栽进戒备森严的造物界。
还好,已有专业人员提前到岗接应,做了缓冲,使得星舰上剩下的三人不至于狼狈地摔成一团。
“我送你们到这儿,去找白博士。院长稍后就到。”王文好像是许久没有眨眼,眼白布满鲜红的血丝,声音也嘶哑至极,像被沙子磨过。他直直地看着景末和殷毋,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想起什么,他迅速偏过头,去掰乔在震颤行驶中摔下座椅的尸体。
从变形的星舰出去,殷毋拒绝几个穿白大褂工作人员的帮助,将使不上力气的景末和毯子一起抱起来,跟着工作人员跑。
长廊空无一人,奔跑时的脚步和呼吸声异常清晰。
“请把人放在这里!”两个工作人员推开一扇门,合力打开笨重的修复舱,浅灰色的修复液汩汩流动。
将景末稳妥地放进去,在合上修复舱盖子之前,景末费力地睁大眼睛,捏住了殷毋的衣角。他似乎想说什么,工作人员却不动声色地合上盖子,“时间紧迫,博士还在等您。”
殷毋直起身子,比工作人员高了半个头,在他们身上投下山峰一般的阴影。
电梯直直下坠,若非显示屏上高速跳跃的鲜红数字,根本感受不到电梯在运行。
“叮”一声,电梯向两边敞开,殷毋却一动不动,脚下生了根一样站着。工作人员有些急了,催促道:“三殿下,别让博士等久了。喂,你听到了没有?”
其中一个人耐性不好,上手就来推他,却被他一个反手摁在了电梯上,骨骼与金属结结实实地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另一个人被吓一跳,刚想打圆场就被一双兽类般毫无温度的眼睛盯住了。
“你们不是造物界的人。”
“怎么会呢?”那人奇怪地挠了挠后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们来自皇宫。”殷毋笃定道,无论是站立式下意识的姿势,迈步时先出哪只脚,一步多少距离,眨眼的频率与时间,都是皇家卫兵的标准。
手下发力,被压制住的人只觉得喉口的空气被挤压,整个人在殷毋不似常人的手劲下要被摁扁了。
另一人看同伴眼睛都充血了,赶紧让步,“三殿下请您放开他!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我们还帮您救景先生了的!”
“到底是谁要见我?”
“就是白博士啊,呃……还有陛下。”反正身份已经暴露,失职也要被罚,不如告诉三殿下,同伴的性命更要紧。
“咳咳咳。”被松开的人肺部灌入新鲜空气,扶着墙剧烈咳嗽,感激地看一眼同伴,踉跄着走到同伴身边。“他……们在前面等您。”
殷毋在地下一千米,听到了海浪的声音。坚定的,柔和的,有规律的,海浪与沙砾的双向靠近与撞击相依。
电梯像一盏小小的灯塔,照不亮前方未知的漆黑,犹如他二十年都没走出去过的梦境。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殷毋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情绪,不论结果是好是坏,至少都没有把景哥牵扯进来。
他向前迈了一步,电梯闭合,灯塔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