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噩星系没那么好进,不知道李行走了什么运,平稳降落没被空间撕扯成碎片,但如果他拿不出什么实质性成果,势必会成为陛下的弃子,陛下绝不可能再派人支援。
固执的科学家们再次回到了工作岗位,对着满屏跳动的字节符号开始演算。两个格格不入的人倚靠着门框,好像在观摩一场严肃参杂滑稽的默剧。
他们真的热爱科研,但天才般的大脑却不愿意分出一丝精力去想想殷玄夜默许的背后,究竟是怎样血淋淋的榨取利用。
景末劝不了他们,现在只能祈祷他们真的能做出成绩。白允穿行于各个位置,做的是和机械臂一样的工作,他一直在打杂,和保姆无异。
好不容易解决手头的事,白允拿了两瓶营养液走了过来,脸上挂起习惯性的愧疚微笑:“麻烦两位长官了。”
接过营养液,景末咬开瓶塞灌了一口,皱了皱眉但没说话。白允给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按摩腿上僵硬紧绷的肌肉,抱歉地说:“将就一下吧。”
景末点头,俯视那张和白枭如出一辙又千差万别的脸,记忆里从来不给他半分好脸色的刻薄人儿此刻眉眼温和,细窄狭长的眼睛却没有一点攻击性,像食草动物。胆小、温顺、软弱。
折弯对头硬骨头的快感臆想让景末短暂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等他反应过来,手已经极具挑逗和暗示意味地拍了拍白允的脸。
刚碰到线条明晰的下颌,景末触电一般收回手,指尖还残留温软的触感,背后猛地却生出一层又一层冷汗。
“抱歉!”这声不知道是给谁说的,景末一边是惊愕但一动不动的白允,一边是脸黑的能挤出墨、腮肉紧绷的殷毋。
他好像犯了个大错,视线陀螺似的在二人间转了又转,斟酌轻重缓急后果断给殷毋解释:“我不是有意的,你信我对不对!”
殷毋敛着眸子,好像一个无能但深爱妻子的丈夫,窝囊地选择对妻子精神出轨视而不见,以此维持岌岌可危的夫妻关系。“嗯,我知道。景哥我相信你。”
这边糊弄过去,白允就比较上道了,自动忽略刚才景末怪异的举动,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语气轻松扯到另一个话题,“哥……白枭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啊?”
景末赶紧接话:“很好!他深得陛下器重,帝冥星最尖端的科研院造物界是他的一言堂,手底下管着一大帮科学家,众星捧月,可风光了。”
白允好像回忆起多年前的种种,“他是天才,这是他应得的。”
“那你呢?”
“我?”白允自嘲地笑了笑,坦荡地说:“我是个庸才,有份工作能养活家人就已经很知足了。”
“别妄自菲薄嘛,你的长处还没被发掘而已。”景末宽慰,右手偷偷摸摸去牵殷毋,被挣开也不恼,锲而不舍握住他冰凉的指尖,十指强硬地塞进他的指缝,讨好地蹭了蹭。
殷毋垂着头,眼神晦暗不清,他还是习惯不了景末的忽冷忽热,但已经屈服于一巴掌过后的甜枣,只要景末对他好一点,他就硬不下心,巴巴地像狗一样黏着景末。
景末只消一个最随意简单的动作,就让殷毋自觉叼起牵引绳,把绳索一端献宝似的送到景末手心。
漆黑的右瞳吸尽了所有靠近的光线,浓郁的暗色里,狰狞旋转成涡,疯狂地想要吞噬那抹蓝亮的身影。这样,他再也不用疑神疑鬼,再也不用假装慷慨地容许他和别人亲近……
“小毋,小毋?想什么呢?”
声音好像是从很远处由热风带过来,柔和充斥关心,却一下子把殷毋从愈来愈过分的痛快假象里拉出来。“我没事,有点走神。”殷毋乖巧地回答。
从水底被忽然拽出的感觉莫过于此,鼓膜狂跳,耳鸣声扰乱神经,肺部的重压骤散,整个人都有点飘忽。
调节之余,殷毋敏锐地注意到,他和景哥,刚才好像都被幻想控制住了。他又错怪景哥了。
眸子眯起,殷毋假装别扭地靠近景末和他相贴,不动声色地扫视星舰内部。
陈设不变,忙碌的科学家们也很正常,白允还在听景末讲白枭,那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手里一紧,指尖轻微抽动,殷毋定了定心神,放松许多。刚才,景末在他手里写到:知。
景末也察觉到了。
白允又被建设模型的李行叫过去了,老头没做出合心意的东西就脸红脖子粗,叫骂声格外刺耳。白允低眉顺眼受着,还反过来让李行别气坏了身体。
腰间的配枪给了殷毋莫大的信心,他与景末飞快对视一眼,两人缓慢向出口方向移,管他呢,这里不对劲,先出去再说。
移到门口位置,03埋好木马顺着电路板回到载体,他不知道刚才景末和殷毋都短暂失控。看主人行进的方向,默不作声许久的03终于憋不住了,软和地问:“主人不待了吗?这里比外面安全好多。”
“不待了,有东西试图干扰我和小毋。”
03精神一振,搜索一通也没发现什么乱频信号,那就不是物理因素了。他也跟着紧张起来,凑热闹一样在景末视网膜上蹦哒指挥,一个劲帮倒忙,吵吵哄哄烦的景末抬手关闭他。
世界清静一秒,景末舒展了眉头。
刚碰到门把手,整扇门都扭曲凹陷了一个大坑,巨大的闷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景末双手举起,大声为自己辩驳:“我还没碰到呢!”
接二连三的重物落地声在厚实的钢板外响起,星舰被打击出一个个深坑,好像外面的东西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灯光晃动,整个星舰都歪斜了一个巨大的角度,瓶瓶罐罐碎了一地,各色液体混合,猛烈灼烧释放浓烟,刺鼻的气味争先恐后涌进鼻腔。
好像嫌科学家们东倒西歪还不够狼狈,烟雾报警器倏地喷水,把各位老教授们浇的叫苦不迭。
“到底怎么回事!”有人歇斯底里地咆哮。
景末和他有同样的疑问,从容灵巧地躲开水流,调出星舰外的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