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平身。”沉稳内敛的声音自上首传来。

祁潼和连界拘谨地站起身，两旁的文武百官虽凝眉敛目，但余光无不落在二人身上。

是审视，亦是好奇。

皇帝微微向前探身，打量着这两个人。

对于这两人，他尚且还有印象，毕竟距离殿试也并没过去几个月。

“交州偏远，二位爱卿受苦了，瞧着都清减不少。”皇帝和蔼地冲着两人笑笑。

身边是文武百官，顶上是皇帝老头，祁潼可不敢随意回答，转头就找起了浮光。

‘浮光，皇帝关心你该怎么回答啊？’

【你可以这样回答：臣叩谢陛下垂怜！交州虽……】

祁潼随机上前一步，拎起袍角往旁边一扔，再次跪下，嘴里还高呼道：“微臣叩谢陛下垂怜——”

连界瞪大眼看着这个瞬间变了个样子的人：“？”

祁潼可没管他有多讶异，继续拍马屁，哦不，应该是龙屁。

“交州虽处南疆，然风土人情别有韵致。微臣受陛下隆恩出守地方，为陛下安边抚民、垦荒兴学，实乃微臣之荣幸。”

连界：“？？？”

“此番归来清减，盖因日夜勤勉未肯懈怠。能为陛下守一方疆土，护万民安康，纵有千辛万苦，臣亦甘之如饴！”

连界：兄弟，你敢看我的眼睛吗，兄弟？

站在文官队列里的连章忍不住微微偏头，这才看到了被吏部左侍郎遮挡住的祁潼，心中纳罕。

没换人啊，怎么和自己认识的那个祁潼不一样？

“哈哈哈，好好好，大豫能有你这样一心为国为民的官员也是大豫之幸。”

皇帝笑着还拍拍手，似乎真的挺吃祁潼这一套，说完后像是才注意到祁潼还跪着：“爱卿快快平身，莫要如此拘谨。”

“谢陛下。”祁潼这才施施然起身。

旁边的连界被她这波操作惊呆了，愣着不知做何言语。

学祁潼吧，自己确实不太会哪一套，不学吧，在祁潼的对比下又显得有点干巴。

好在皇帝并没有太在意，继续问起了其他事：“听闻爱卿在交州时，带人剿灭了一个黑风寨的贼窝，还发现了一种名叫仙粉的东西，可有此事啊？”

“回陛下，确有此事。”祁潼说完后又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也没想到不对的地方。

“那仙粉真如传言中那般，食之能让人飘飘欲仙？”皇帝好奇地看着祁潼。

她下意识抬眼，猛地对上了皇帝的眼睛。

三十余岁的年纪，加上政务的繁重，已然让其脸上生出不少周围，打眼一瞧，甚至会觉得对方年近半百。

自古以来，寻仙问道以求长生不老的皇帝可不在少数，这该不会也是其中之一？

总不能真那么天真，以为东西带个“仙”字便是好东西吧。

想了想，祁潼还是开口道：“回陛下，传言不可尽信，那仙粉确实能让食用者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大殿里一片哗然，似是不敢相信祁潼所说的话。

“但是！”祁潼的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迅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拉回来。

“此物如恶鬼附骨，初尝似仙露，久服则形销骨立、心智尽失，更有甚者抛家弃业、乱人伦纲常，实乃大害。”

“嘶。”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没有亲眼见过此物、又消息闭塞的官员倒是没什么反应，在他们看来，祁潼完全就是在夸大其词。

“嗯，如此说来，此物不能存世。”皇帝点点头。

“回陛下，此物早已在几月之前便尽数销毁，无一幸存。”

“如此甚好。”

见皇帝点头，祁潼才松了口气，还以为对方会想要那破玩意儿呢。

“启禀陛下，老臣认为此事并不妥当。”一个老头手拿朝板从文官队伍里钻了出来。

“哦？哪里不妥当？”

“回陛下，依老臣拙见，仅仅只是销毁仙粉并不代表这仙粉以后不会再次出现，敢问祁县尉，这仙粉是何人所制啊？这个人可抓起来了吗？”

小老头锐利的目光刺向祁潼。

这一眼，祁潼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停拍了。

怎么莫名有种逃了跑操被教导主任逮到的心慌呢？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祁潼可半点不虚：“回大人的话，制作仙粉的人名叫方乐圣，黑风寨其余人等均不知晓仙粉的制法。”

“那这个人现在何处呢？”

皇帝就这么瞧着两人你来我往，倒也不出声打断。

“回大人，此人已经死在大豫军队的马蹄之下，尸骨无存。”祁潼平淡无波地说着，完全不知道这句话将多少人心里的盘算打碎了。

祁潼明白，不管那仙粉有多么害人，总有人会被其中巨大的利益所蛊惑。

方乐圣不能留。

所以，明明方乐圣被关得好好的，却能莫名出现在两军交战的地方，然后死在了大豫的铁蹄之下。

连界垂眸，金銮殿的地板被宫人擦得发光，他似乎能从上面模糊地看见自己的脸。

“既如此，那老臣也没有话说了。”小老头躬身行礼，待皇帝微微点头之后，便钻进了队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