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心湖的水开始干涸,很快露出了湖底的光景。
本来舜华可以脚踩实地露出半个脖颈的忘心湖变得宛如深渊,下面是成千上百打坐的僧人枯骨。
浓重怨气在鬼面僧身上乍起,他起身将莲台踏碎,落在湖底心中的圆地之上,缓缓向前跨步。
“蛟珠。”
那些已成骷髅的僧人们手中皆拿着一根锁链连接着巨僧的四肢百骸,他们如同活了般开始念诵佛经,而那佛经中的每一个字皆绕上链条,散发着金光,将鬼面僧牢牢困在原地。
舜华带着傅舟桓躲着落雷,刚才召来的毒虫尽死于结界之中。
“死和尚,要是能回去我非要把你养的鹤鸟拔毛烤了。”落雪与雷源源不断而下,沉蝓也不解傅澄死了这结界为何不破,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手中燃着一张张黑符在鬼面僧周身布满符箓,扯下腰间的葫芦将其再次变大,飞身一跃而起,站在葫芦上径直朝鬼僧飞去,与他平视,划破手心将血液融于阵中。
“起!”
一道金阵如大柱将鬼面僧困于其中,再次定在原地,但沉蝓一人之力总归有限,裴秋雨与几人也跟着御器而上,助她稳住大阵。
比起当年的傅澄,刚才舜华和沉蝓露出的身手更是惊艳了在场所有人。
“沉蝓姑娘果然是惊世之才。”烛护在萧砚身边,感慨道,“也怪不得这些年来蛊司祭司没露过脸都如此声名远扬,这姑娘出手又快又狠,完全不给对手机会,若换作是我,只怕连一招都接不下来。”
萧妩刚才也是看得目不转睛。
天地大道给修士们下了枷锁,修行举步维艰,每上升一步,下一步就会更加艰难。
这么多年的岁月更迭,百代更迁而来,再没千年来出过神仙或是佛祖,可妖邪依旧存世,修道仍可延年益寿,让世人活上几百年,所以求仙问道的人一直甚多,这几人也不知是怎么修行的,竟能在这个年纪有这般造诣。
“他们当然能这么强。”萧砚低声道,“或许过不了多久,这修道的枷锁就要破了。”
吴怀安的眼神有些飘忽,动了动唇,似是欲言又止。
不远处,只见傅澄的尸身被砸的稀烂,舜华本想朝傅澄的尸身而去,却收回了脚驻足而停。
她心中生出了道不好的预感,不对劲,结界没有变化,难道傅澄没死,亦或者这个结界其实是沉伽或吴怀安而起的?
沉伽如此淡然,既是和傅澄一起来的,不该就这么袖手旁观,眼睁睁看傅澄被她下蛊。
断肠再次从傅澄的身边而起,猛地朝整具尸身的切去。
本来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的傅澄突然撑起手来,以双手生生握住了断肠。
“什么?”就算舜华心中想过他没死透的可能,但他居然能把断肠握在手中!
地上傅澄的肉身咯吱咯吱作响,像是关节复位的声音。
“这么小的噬心蛊都能炼出来,你在蛊道上的造诣还真是登峰造极。”只见破碎的腰身一挺,傅澄血肉模糊从地上撑起身来,举起手将那被砸吊在眶外的眼珠子扯了下来,“刚才只是陪你玩玩,祭司不介意吧?”
那双空洞的眼眶中立刻便再生出了眼球,令留在岸上之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过去舜华见多了他这样不人不鬼的东西,面不改色问:“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玩意儿’一词带着侮辱之意,傅澄不甚在意,他将被打折的手指‘咔’一声扳正,道:“初形之蛊。”
舜华神色一凛,心脏都不惧噬心蛊的啃食了,这个初形之蛊还能必定又是灵蛊。
都说灵蛊难炼,自打白云寨一事后跟捅了窝似得没完没了。
“你也是疯了。”见过月清将自己炼蛊后不得善终,舜华紧了紧手中的灭魂。
其他人也知这初形之蛊是什么意思,皆是脸色铁青,这个傅家的天之骄子真是疯魔了,竟将自己炼成了邪物。
“两千年来天地大道,世间无量堵了凡人的修佛成仙之路,而我非要长生不灭。”傅澄的半身衣服已经被毁,身上的伤在迅速修复,他眼中布满怨毒之色,“化蛊又如何,只要能助我登道,舍了肉身又何妨?”
这次舜华的灵眼看到了他胸腔里那颗被灵焰包裹着的鬼之心。
看来他和月清一样,是想试试将自己化蛊能不能实现登上大道的愿望。
“这些年被我捉拿的初形之蛊可不少。”只要沉蝓能拖着鬼面僧,他既是初成的蛊,那舜华便能杀了他。
夙灵断肠遍布了整片湖泊,但瘴毒依然再次蔓延到了舜华的腕上,她将毒蛛收回了怀中,既然现在沉蝓要挡着那鬼面僧,自然抽不手来,夺回蛟珠一事只能靠她自己了。
傅澄大笑:“哈哈哈哈,不过我也好心提醒一下,你用夙灵若再添煞气,就更难入佘神了。”
舜华瞳孔微震,他知道自己在找佘神!
沉伽上前一步,深深地叹了一声:“虽说我和寂明不是一心的,但舜华,你得跟我回蛊司去。”
“司中很多人因你而死。”他言语中添了几分冷意,静如处子般站在傅澄身侧,目光却始终是温和地看着舜华。
天大的笑话,那些人的死和她能有什么关系,必是长老殿所为,难道她要为那些人囚苦一生,将自己葬送在任务之中吗?
“回个屁,那不人不鬼的地方你自己回去!”傅澄和沉伽既不是那几个老不死的又不是灵蛊,她还就不信了最近鬼杀不了,连人她也没辙。
在这么下去迟早会被那个参天巨僧耗死
“跟你这傅家小.......大儿拼了。”
此前在佛灵镇见过的那个粗汉子扛起大斧,带着几人一起先行朝傅澄杀了去。
“傅澄说你藏拙,我希望你是真的藏拙。”余光中只见傅舟桓头垂了下去,遮住了大半张脸庞,舜华将背上的断水取下递给他,“等会只怕真的顾不上你,方怨也不过是个小鬼,你看能不能避一避。”
一阵微风吹过傅舟桓的发丝,他静静地站着,依旧没出声,也没有伸手接过断水。
“傅舟桓?”舜华暗道不好,难道他也中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