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给傅舟桓的麒麟玉躺在地上,那个胆小的少年没走多久又折返而回,为她争取到了片刻的机会,舜华问:“你还回来做什么?”
此时傅舟桓正站在着祭台边的石墩子旁,他背着一个竹篾编的箩筐,箩筐里面装满了榔头斧头什么的,也不知他是从哪家院里淘来的。
这家伙的力气还挺大,背这么多东西还能站的这么直。
“我当然怕啊。”傅舟桓摊手,“下去后本来想去之前那个有死鱼的院子,咱们不是从那儿过来的吗?但我不认路,不知道从哪过去,也不知道尸树那儿的僵尸烧完没,思来想去还是回来的好,我这人还是很义气的。”
“还好我回来了,不然完了呀。”傅舟桓拍了拍背上从好几户人家家里收罗来的东西,一脸正义凛然,整个人像散发着正道的光,“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舜华默了一瞬,这个时候她根本无法分神护着他这个非要上山的傻瓜。
“这位公子倒是很仗义呢。”玉霜停了手,眉眼忽而柔和了些,不似刚才那般凶戾。
但一旦有机会,那舜华便不会停手了,她双手合十:“雷来!”
一道金色玄雷从天而降,顷刻间玉霜身上缠满了红丝,这些红丝聚成一个巨大红茧将她保护起来。
玄雷落下,红茧被劈焦后化做灰烬消散于天地间,玉霜毫发无损地出现在她眼前。
一道雷落仙魂便离了体,以舜华现在的本事只能请仙这么久。
强行修复的筋脉在体内再次伤裂,但这些伤比刚才好上了许多。
手中的灭魂剑发出阵阵低鸣,舜华执剑朝玉霜那颗冰冷的鬼之心刺去。
这是她拼尽全力的最后一击,但玉霜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再动手也没有躲开。
就在剑离那颗心只隔了一层嫁衣和血肉的时候舜华犹豫了。
玉霜早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昔日的玉霜如此鲜活,明媚的笑容和面前这个灭了一个千百人大寨的极恶之鬼重叠在一起。
站在那儿的玉霜像是等着被她诛杀。
末了,舜华终究还是下不去手,剑在离玉霜分毫后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灭魂,玉霜笑道:“大人,纵使你折了阳寿请仙降雷竟还对我下不去手。”
她一把抓住剑身狠狠朝自己胸膛处跳动的鬼之心刺去。
灭魂剑腐蚀了她的双手,刺破了心外的保护层,那颗心流下了和人一样的鲜红血液。
“干什么!”舜华惊愕地松开了握剑的手。
阴森恐怖的红衣嫁娘变回了他们初见的模样,玉霜眉眼弯弯,朝舜华笑的有几分苍凉:“我本就没有生机,不是么?”
“杀光了寨子里畜生们后我便没了念想,一直在这儿等你。”玉霜仰头看天,“蛊司那几个人知道我的本事,本来只是想布置一场搏杀,留下痕迹后让你重伤回去交差,没曾想你竟折寿请仙。”
做戏要舜华拼尽全力打过的戏才真。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杀舜华,在傅舟桓折返之前,便已想停手。
剑气在不断消灭玉霜的魂魄,潺潺血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她虚弱而无力道:“我是真的想和他成婚,我明明都已经议亲订婚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杀了大家。”这个灭了整个寨子的姑娘像个孩子般号啕大哭起来,“成婚那日我还杀了何遇一家!我杀了他们!”
“我好恨啊,我们当初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为什么没人可以救救我们。”
傅舟桓在舜华身后探出头来:“杀了那么多人,怎么还哭了?”
舜华从想到过玉霜其实并不想杀她,这次也是拼尽了全力,她浑身是血,杵剑在地上:“可你对我的恨,却像是真的。“
“徐致远他们炼灵把村里所有的普通人关在了地牢,我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他们就一直欺辱我,折磨我的魂魄,让我在新婚夜杀了何遇他们一家。”玉霜两眼空洞地望向台上的何遇,“是我有不该的念头,铸就了这份恨意。”
“我被关起来的日子里,那时我终日盼啊盼,盼你能来救我,以为你要是来我的喜宴便会发现我不见了,或许就会救下何遇他们了。”
本以为是因为蛊司的关系她才这么恨自己,舜华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自己没来参加喜宴救何遇一家所以恨她,叹道:“蛊司也参与其中,我帮不了白云寨。”
蛊司中朝夕相处的下属都能随意丢弃,更何况相交不过一月的故人。
身为祭司,白云寨的事舜华也无能为力,她在蛊司中行差踏错一步都可能没命。
当年白云寨炼灵的时候就算她在场,权衡利弊之下也不会管这些人。
玉霜落寞地垂下头,知她在蛊司的身不由己:“是啊,你救不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