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带着暗沉的血色,在被沉沉阴霾笼罩着的白云山脚下,舜华坐在一家茶摊上歇着脚。
这家店的茶水只有微末的茶香,茶摊外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雨下的突然,店家用木板胡乱搭了个简单的棚,一共有八人在这儿躲雨。
摊外有一棵老树,老树上有数道一两月前留下的血渍,一个白了发的中年男人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站在树下嘿嘿地傻笑。
他衣服破烂,浑身脏污,身上散发着一股腐臭,那头花白的头发不知是雨打的还是太久没洗了,带着恶心的光泽稀稀拉拉地黏在一起。
男人笑了一会后神色陡变,面目狰狞的在空中不断挥舞双手捶打着那棵树,双手上指甲血肉模糊,流着脓血,嘴里不停念着:“不是我!不是我!别来找我!”
老树在这个疯男人眼中仿佛是地狱深渊的魑魅般可怖,他颤抖地将自己的衣袖掀起,露出的那条手臂皮肤呈暗紫色,上面密密麻麻的新伤叠着旧伤,一些伤口因为他动作太大如同老树流浆一般再次撕裂流血。
男人又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将自己的手腕划破,再添了道新伤,暗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流下,他癫狂地跪在地上朝着面前的白云山大叫:“我有童子血!你杀不了我!”
“杀不了我!”
鲜红的血液滴答滴答落入地面和雨水融为一体,在地上形成了一大滩血水。
茶摊里还坐着两个中原装束的少年人,其中一个少年令舜华都不由多看了两眼,他眉目如画,生的俊美,乌发如绸般垂在墨色的锦衣上,颇为贵气,令粗陋的茶摊都添了几分颜色,而坐在这个俊美少年身边正倒着茶水的则是个背着包袱带着伞的青衣小厮。
男人令人的手臂发骨悚然,墨衣少年发怵地问一旁的苗人:“兄台,他的手臂为何如此骇人?”
旁桌有两个苗人,其中一个叹道:“那些伤都是他自己割的,也是可怜呐,好不容易从上面寨子逃了下来却疯了,嘴里老念叨着什么童子尿童子血辟邪。”
听他这么说,舜华身影略侧了些,眸子泛着不易察觉的微微幽蓝观察这个发疯的可怜男人。
男人印堂发黑,一团似女子模样的怨气正紧紧趴在他身上。
而此时怨气也发现了舜华投来的这道目光,在男人身上扭曲成一团黑雾来势汹汹地朝舜华靠近。
“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男人赫然转头,持着匕首向舜华奔来,却被路上的石头绊倒在地,摔在被雨水打润的黄土上,舜华手微微一动,一道灵压朝怨气打去,那团黑雾又畏畏缩缩地回到了那男人身上。
在这道灵压的威慑下,男人畏惧地抱着头连连后退,落荒而逃般朝远方跑去,嘴里依旧不断念着:“哈哈哈哈哈哈,你杀不了我!杀不了我!”
邪祟在他身上留下的怨气在不断蚕食着他的魂魄,他魂魄已是残缺不堪,早就没救了,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舜华笑出了声,现在怎么连怨气都欺软怕硬的。
在听见有人发出笑声后,跟少年说过话的苗人正色道:“这并不好笑,山上的白云寨满寨被屠,他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想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舜华道:“抱歉。”
她道歉地语调听起来十分敷衍,苗人转头朝舜华看来,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她身着白衣,随意挽了发髻,戴着斗笠与面纱的一身装束,似想起了般悻悻地止了口,甚至不敢再多看两眼。
茶摊的大伙儿忽地无一人敢言般低着头寂了下来。
少年不明所以,又说起了话来打破这道沉默:“他怎么疯疯癫癫地持着利器过来又跑了?”
僵硬气氛下缺的就是他这个找话来说的人,苗人便赶忙跟他聊起这白云山上的事:“他都疯了,做的事自然也莫名些。不过你都到这儿了应该也知道,附近山上那个白云寨的人全死光了,蛊司派了几个人来处理结果一个都没回去。”
“这一路上来倒是听说了一些。”少年为眼前的杯中添上些许茶水,“说是这里因邪祟死了一山的人,但是这个人的事没听说过。”
苗人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哎,他叫李有福,是从上面的白云寨中唯一活着下来的人,这下来第一天还正常,还很清醒地跟我们说了些山上的事,第二天就疯了,他现在住在后边的山神庙里求山神庇护,像是躲着什么东西。”
“这几天他的疯病是越来越严重了,听说昨日还用刀割破了手腕接了一碗自己的血喝下肚。”
听了苗人所言,舜华朝着男人远去的方向望去。
原来叫李有福,这名字取得还不错,能从上面活着下来确实有福。
少年拿起茶盏浅浅一吹,喝上了一口后,问:“这灵蛊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都在说这个。”
苗人想了片刻要怎么跟他说这个东西,道:“相传是千年前一座叫佘神的仙山消失后流传于世间的蛊,俺们也只听传闻说得这个灵蛊,可实现一切愿望。”
“好像是个什么怪物,而且那个怪物是人变得,会杀人,还会吃人呐!不过究竟长什么样俺们也没见过。”
山脚离白云寨寨子不过十里路,少年不解:“既有怪物要杀人,你们怎么不走啊?这里离得好像还挺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