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旸揣摩上意,“您要请谢琢吃饭?”
林总虽然嘴上嫌弃谢琢半路休学,其实内心还是想聘请他?
林松玉:“我要请他儿子吃饭。”
高旸:“噢。”那有什么区别。
五分钟后,高旸回来,告诉林松玉:“谢琢说他不吃了,要带呼呼出去玩,在外面吃。”
估计是不想汤呼呼再遇见会场里那些人。
林松玉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年会的主要行程都在早上和晚上,下午放空。
林松玉在酒店处理了一些公事,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天际灰蒙蒙,熙熙攘攘的街道,偶尔年轻学子从酒店大门结伴走出,前往地铁口。
很多人会趁机去杭市著名景点逛一逛。
林松玉:“他们去哪里?”
高旸反应了一下,猜测:“应该会去西湖。”
林松玉语气顿时变得挑剔:“这么冷的天气。”
高旸:“也还好——对小孩子来说确实不适合户外活动。”
“你去……”林松玉顿了顿,“算了。”
他坐回办公椅里,沉下心处理了一小时公务,桌案上的手机响起。
“听说你下午有空?”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欢快得意的声音,“要不要逛一逛杭市著名景点——”
林松玉心思一动:“西湖?”
许右湘:“什么西湖,当然是去看看我办的豪车车展!”
林松玉薄唇抿成锋利的弧线:“没空。”
许右湘幽幽道:“你刚才的语气明明是有空的。我们一起长大的情谊你居然……”
“行行行。”林松玉受不了地说。
他今天的情绪起伏很莫名其妙,或许该接触点完全无关的内容,腾空一下脑子。
一小时后,林松玉出现在许右湘亲自设计场馆的车展上,场地宽阔,暖气足够,香车宝马环绕。
“阿玉,我办的展,怎么样?”策展人许二公子洋洋得意地问。
林松玉一针见血:“不怎么样,还有充场的。”
“你不要凭空捏造!”许右湘炸毛,“哪里充场了,都是被豪车吸引来的!”
林松玉淡淡地看着他,今天外面冷,天气不好,只有傻瓜才会出门,还带上孩子。
许右湘嘴硬道:“来的都是潜在客户,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还不是怕你天天呆办公室闷出病才叫你出来。我去上个洗手间,你随便看看,有喜欢的车就开走。”
林松玉抱着胳膊站在一辆车后,思索明天的会议发言。
隔着两辆车,谢琢和汤呼呼正在当演员。
中午给汤呼呼泡奶粉时,谢琢在兼职群里看见一则通告。
[豪车车展充场,两小时50元,35岁-45岁,男,注意穿得像有钱人。]
汤呼呼对车感兴趣,车展在市内,有暖气,还能赚钱。
谢琢年纪不符要求,但穿上高级西装,一看就购买力十足。
带孩子来……富少带崽很有生活,更是尊贵客户。
发布兼职的人二话不说让谢琢进去,只提了嘴“孩子哭了要抱出来哄”。
汤呼呼不是第一次陪爸爸充场了,天生见惯大场面。
谢琢提前做好了功课,把充场当科普博物馆,带着小崽子逛车。
最便宜的车百万上下,远超乎谢琢的消费能力,但小崽子22个月,不是22岁,不会让老父亲为难,只会问这辆车为什么比那辆车多一个零。
人靠衣装马靠鞍,谢琢穿上了唯一一套名牌西装,小崽子穿的也是名牌——谢琢有个高中同学杨鹤专门倒腾品牌撤柜的衣服,每每有适合汤呼呼的都留下来,质量很好,款式简单,越简单越大气。
年轻的销售顾问盯上了谢琢,展开一个亲切的笑容:“需要我推荐适合安装儿童座椅的车型吗?”
谢琢担心眼前这名顾问错过真正的客户,道:“我不是潜在客户。”
顾问面不改色,接了两杯花茶,引导谢琢坐下详细了解:“没关系,可以先了解一下。”
她只是个临时工,不想去应付那群把她当车模看的老爷们,可以带薪看高质量帅哥和幼崽,不能更好了。
谢琢察觉到了微妙的同道中人气质,便携幼崽坐下来。
谢琢对待汤呼呼以外的人一律惜字如金。
顾问翻开展册,汤呼呼认真听讲,时不时缓缓点头,配合得很好,好似掌握了经济大权的豪门少主。
距离不到五米处。
林松玉抱臂凝视这一大一小。
折腾小孩子来看他买不起的车?还请了顾问详细解说?
明明是谢琢感兴趣的车展,偏偏大的装得一脸高冷,小的倒是认真。
林松玉想起李岫玉说的什么前女友后妈的,又看这一幕,觉得谢琢莫不是把汤呼呼当僚机?
汤呼呼忽然扭头,定定地看着后边,然而个子太小,视线被严严实实地挡住。
他睁着圆溜溜的黑葡萄大眼,好像听到了大猫脚步的小奶猫,机敏又专注地嗅着鼻子。
谢琢立即注意到,以为他的鼻子被粉尘弄得敏感,在展馆里呆久了不舒服。
他对销售说声抱歉,“我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回去再考虑一下。”
销售配合演完这场戏:“加个微信,合适了可以找我订车。”
“好。”谢琢起身,一手拎包,一手拉着呼呼,他个子高,一转身目光便轻松越过展车,看见了不知在哪里站了多久的林松玉。
两人目光相碰,明晃晃地映入对方眼帘。
早上都在关注汤呼呼,只是惊鸿一瞥,此刻才是正面对峙。
谢琢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就像贫困生被同学看见去高消费场合,对方眼里的冷意是了然的嘲讽。
因为经济窘迫,从小到大他面对过无数次难堪,早已百毒不侵,只是此时此刻,在光鲜亮丽的林松玉面前,竟然会有罕见的尴尬。
汤呼呼个子矮,只能看个四个车轮,他扯了扯爸爸的裤子,疑惑爸爸怎么不走了:“爸爸。”
谢琢回神,捉住了他的小手,突然释怀,他不是因为自己难堪,而是因为汤呼呼在,他在意自己的父亲形象。
“走吧。”谢琢拉着汤呼呼往外走。
临出场馆前,他从手提包里拿出厚帽子厚外套,给小崽子裹上。
汤呼呼戴上保暖口罩,圆墩墩的,一抬头看见路边有卖糖葫芦的,眼睛亮了一瞬。
呼呼不要!不好吃!不甜!
一串一串火红的糖葫芦裹着雪一般的糖霜,舔起来一定很甜很甜。
店主招呼道:“冰糖葫芦十块钱一串。”
一颗一块钱,呼呼每天吃一颗。
小崽子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圆溜溜地盯着糖葫芦,谢琢哪能不明白。
别的东西他巴不得汤呼呼喜欢,但这种又红又好看的山楂雪球是山里红做的,吃了容易拉肚子。
谢琢耐心地蹲下来解释:“这个山楂雪球呼呼吃了会肚子痛,我们去买草莓和葡萄,爸爸回去给你做糖葫芦。”
汤呼呼想了一会儿便点点头:“可以。”
正好附近有一家水果店,谢琢立刻带呼呼进去买水果,还买了山楂片给他解馋。
林松玉远远看着,叹为观止。
百万的车装大款去看,十块钱的糖葫芦不给儿子买!
等父子俩走远,林松玉来到摊前,倨傲地抬起下巴,像猫咪盯着逗猫棒,心动却要故作矜持。
他指着最上面最红的糖葫芦,道:“来两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