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很有勾起人好奇心又不给下文的精髓,却也句句在理,真不愧是只有阅历的老鸟。
轩辕明夕沉着地应了声,命运的安排一环扣一环,他明白自己亦只是中间的一段,他虽心思通透,但在面对命运时也会偶尔怅然。
就如同当他清楚自己曾与玥儿是亲兄妹那样,虽已重逢却什么都记不得。过去发生的事就过去了,而未来,却不知会以怎样的方式见面。
“阿言,日后你还会记得我吗?”他心中百转千回。
察觉到他的心思,软心肠的老鸟立即拿翅膀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你二人的星象未明,也不要如此消极。”
说罢,它又立时拿翅膀捂住鸟嘴,好似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其实它已说过太多不该说的话,也不差这一两句。
浓长地黑睫下,深邃的清水眼浮上层光,轩辕明夕摸着它圆圆的脑袋:“加蓝,谢谢你。”
“谢什么,我们之间何必谈这些噜。”
天边铺展着火烧云,灿烂的金光燃尽最后一丝余晖。在红红的落日下,一只黑色的大鸟由远及近,虽隔着厚厚的树叶,目光却好似穿透而来。
那漆黑如墨的眼珠子转瞬消散在暮色之中,轩辕明夕眺望着远方,平声道:“它叫什么名字?”
“归去,”加蓝抖了抖羽毛:“小莫莫那只叫来兮。”
“归去来兮......它们与你是一族吗?”
“当然,我们都属于灵鸟一族,不过灵鸟一族也很庞大,自然有好有坏,我也是才打听来它们的名字。”
轩辕明夕望着天边的残影,沉吟片刻方道:“我曾在古籍里看到,灵鸟由生至死只会侍奉一名主人,可是当真?”
“那还有假,”加蓝啄了啄他的袖袍。
轩辕明夕以前没问过这些,可经历这几个月的事,他的心思与过往又有了些差别:“那你岂不是跟了我很久?”
“自然。”
天色渐暗,月心罩里散发着淡淡微光,轩辕明夕揉着蓝羽:“那你又是如何找到新的我?”
“寻着气息找,不过也不大容易,毕竟中土很辽阔,况且还有海岛,谁知道你会投身何处。有一世我寻到你时都只剩最后一口气,浑身残破地倒在血泊里,造孽噜,”加蓝边说边摇脑袋。
金黄的落叶随着秋风散去,顺着月心罩的边缘滑落,好似飘摇无边。
轩辕明夕眼底凝着暮色:“万一,我说万一我不在了,来世你找到我后能唤醒我的记忆吗?”
加蓝瞪着他:“你想找到小言言?”
“嗯,我无法确信来世是否能找到月心剑,若死在天狼堡,而转世又在像东启国那样遥远之地,若只是一介草民,很可能无法与月心剑相应。”
夕阳的余晖消散殆尽,山岚之上还飘着些墨色的云。
其实轩辕明夕的担心乃多余,月心剑怎会找不到主人,它和加蓝这样的灵鸟可不同。还有一件事他也说得不对,无论他如何转世也不可能会是草民,他那样的命格当帝王都绰绰有余。
加蓝听后却一度沉默,首先它并不确信自己何时才能找到轩辕明夕,万一找到时他已成婚?这不是没可能,再万一他若变成了女人呢,这完全也有可能,倘若都不是,它也不能透露关于过去那些重要性的线索,这是天机。
灵鸟一族受着天道制约,纵然看尽人间沧桑也不能言说,这就是它们一生的劫,说来可不比仙神转世为人历劫轻松。参悟大道飞升之路,属实长满荆棘。
不过比起这些,加蓝自然更在意他的心情:“如此说来,你已做好必死的打算?”
轩辕明夕没接话,他靠在树上,夜风吹起青丝将一半的脸遮住,又悉数落下,一根一根缠绕在一起,如同难以言明的心情。
他的欲劫,怎么会只是欲,若非因做好了牺牲的打算,他也不至于一见面只想疯狂地拥有林言,狠狠地记住她的气息,刻入自己的灵魂,来生定要寻到她。
加蓝摘了片绿叶送到他手心,拿圆圆的脑袋戳了戳:“你和言丫头的缘分还长着,指不定今生就会很圆满,”顿了顿又道:“其实我能听看见她,要我帮你带话吗?”
“嗯?你能如此做吗?”
加蓝能和灵魂沟通并不令轩辕明夕惊讶,反而有些担心,它若在其中相助算不算违反规定,毕竟如今的林言并不算凡人。
加蓝将翅膀抱在胸前,像人抱着手臂,态度潇洒得很:“有什么不可以,反正我也碎嘴,可说了不少话,大不了最后过不了雷劫,来世继续当另外一只灵鸟噜。”
它说得轻松,轩辕明夕却清楚这里蕴含着怎样厚重的情谊。灵鸟与凡人不同,不会有悲欢喜乐,它们平和而安宁,一心只为飞升成仙。侍奉主人只是它们漫长修行里不可或缺的部分,是以面对主人的死亡也相当平静。而它却生出了像凡人兄弟间的生死情谊,这属实令人感动。
轩辕明夕拿起翠叶放在嘴边:“那我希望你在这一生得到圆满,以后记得来人间看我。”
伴随着悠扬的曲调,一轮明月从山岚上缓缓爬起,清光洒落于天地之间,天狼堡前山已十分热闹,而后山也有欢声笑语,一切看起来都好似很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