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鬼界那边没细说。”唐襄雨随口道，“反正许了我不少东西，你的项上人头还挺值钱。”

“当然，”唐顾晴又把一颗石子踢向唐襄雨，“天下恨我的人多如牛毛，想杀我的人亦然，可惜我只有这一颗人头。”

“所以物以稀为贵是吧，”唐襄雨接话道，她瞧了瞧脚下的石子，没有心思踢回去。

“稀有的是你啊，襄雨。”唐顾晴见唐襄雨不与她互动，也就停下来脚下的动作，“我拥有系统时，能提前知晓短时间内即将发生的事情——除了与你有关的事情。”

“系统也发现了这点，但是它也无法探知这是为什么。一开始还是鼓励我去接近你，后来它感到威胁，因为你的存在脱离了它的控制，再加上我那时不听它的，最终让我杀了你。”

“你就没有想过反抗吗？就任它操之控之？你就不觉得窝囊吗！”唐襄雨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知道就算反抗但是一切都不会改变的感觉吗？即使再挣扎，终究都是错。”唐顾晴语气平静地说着，像在读一篇清新的诗章一般安静。她伸手摘下一枝她曾经最不舍得摘的花，簪在唐襄雨的鬓边。唐襄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任她动作了。

“一开始我还有精力在乎，在乎我所帮助的每一个人对我造成的影响，他们都像刽子手一样，拿着他们终于自泥潭中得救的感谢来杀害我。”

“我曾经频频尝试自尽，当然我也害怕过死，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我竟除了死亡没有别的选择。”

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那笑不是自嘲，而是仿佛老者在回忆往昔似梦露出的笑一般。

“可是我听说系统曾一度离开了你，若一切都是系统教唆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做这样的事？以你的天分，安心修行肯定能飞升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唐襄雨不明白，一个人既然有幸脱离了泥淖，为什么还要纵身跃入另一个泥淖。

“哎呀，脾气可真大。”那声线柔情似水，“顾晴也是的，有你这样追人的吗？”

唐襄雨将视线转向来人，那人手指上涂着红色的蔻丹，原是阿淳款款而来。

阿淳在她们身侧站定，接着唐襄雨便从唐顾晴口中听到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称呼。

唐顾晴说：“你来了，系统。”

系统？天命系统？阿淳是系统？唐顾晴不是就是因此痛苦吗？怎么会又和她一同？

系统笑着指着崖下，仿佛春日赏花时向玩伴指着那朵最艳丽的花的少女：“打了这么久，怎么还是有这么多呀？”

唐顾晴却是没接话，她抚摸着有戒的剑柄，问道：“先前那些仙骨修为尽毁的仙门弟子怎么样了？”

系统抱臂道：“都安上系统了。只不过我能量不足，现在只能安排他们做些日常任务。”

唐顾晴点点头道：“足够了。”

“等等，什么仙骨修为尽毁？”直觉告诉唐襄雨她晕倒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安上系统又是什么？”

唐襄雨话音刚落，系统便伸手点了点唐襄雨的额头，她晕倒后发生的一切就在唐襄雨的脑海内闪过。

“所以这地上……”唐襄雨低头看了一下地面上的红——现在应该说是血迹，一阵心惊。

“啊，这个呀”系统欢快地合起掌，“是那结界破了洒下来的，本来人家想清理掉的，毕竟要爱护环境嘛！不过顾晴说修仙者的血可以吸引魔兽来此。”

她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这样就不愁日常任务没法做了。”

系统见唐襄雨讶然，觉得有趣，又想开口逗逗她：“襄雨啊，你知道……”

“好了差不多了，”唐顾晴打断她的话，她看着崖下尚存的人和魔：“这个数量以你的能力应该可以再次布置系统了吧。”

系统眯起眼，似是在估算崖下的人数：“可以是可以，只不过这次完了以后可能力量就没法继续在这具身体里待着了。”

“嗯，去吧，”唐顾晴点点头，完全不在乎她是否还能维持人形。

“真是无情呐，”系统娇嗔道，她伸手想去摸唐顾晴的脸，却被避开“不过我很久没看到你杀人了——为了这个世界走向真正的欣欣向荣，你真的忍耐了很久。”

“放心，我会杀了她”唐顾晴却是转头看向唐襄雨，她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好似久处寒冷地区的人初遇春风。

“杀谁？我吗？”唐襄雨忍不住指着自己问道。

系统似乎被逗乐了，她一面笑着一面飞到空中，准备将系统安排下去：“她可宝贝你得很呢，怎么会杀你？”接着她似乎想到什么的似的“啊，你好像就是她杀的。”

唐顾晴闻言握紧了剑柄，用力到手背上青筋突起，过了一会又无力地放开手。她闭上眼，又睁开，朝唐襄雨解释道：“不是杀你，是杀阿淳。”

唐襄雨抬头看着空中的系统，想起一事：“……说到底你们是怎么骗过测魂石的？真正的宁熙也是你杀的吗？”

“测魂石本就是我于百年前找到的，我自然知道怎么解。再说系统只是寄宿在阿淳的身体中，系统第二次来的时候不太稳定，我便想办法把它暂时抽离了。至于真正的宁熙，我会杀死每一个假冒的唐襄雨。”

“……听着真是情深呐，”唐襄雨阴阳怪气道，她虽与真正的宁熙没有交集，但是还是为她的死难过。

她本想问唐顾晴“那你当初为什么杀我？”但是当她转过头去看唐顾晴时，却见她正盯着自己出神。

两个人的眼神对上，却是唐顾晴微微别开眼，她垂下眼，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系统和群臣的要求。但是我也不推脱我的责任，我本可以用尽一切办法保下你……如今看这天下人的生死，也不过如此。”

唐襄雨觉得讽刺，当初天下人与她，唐顾晴选了天下人，而今致天下人于死地的，亦是唐顾晴。

但是她心中那块爱慕唐顾晴的地方，又不免替唐顾晴说话，她当初到底是受系统所控，她也是身不由己，她也痛苦至极。

说到底她对唐顾晴杀死她这件事是不恨的。

可是如今唐顾晴为何要和害她一生的系统搅和在一起？唐襄雨不能理解。

她想起系统和唐顾晴之前将修仙者都安上系统，再到现在把凡人和魔也安上系统，最后想起唐顾晴要把世界导向正轨的话，心中有了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猜想。

不觉间系统已经完成了操作，地上的人或者魔纷纷停下战斗，各自如牵线木偶般散去。

一个光球从阿淳的身体里飞出，接着，她的身体便从高空坠落下来。

唐顾晴握住了剑柄，抬头看着阿淳下坠的身体，突然，她的剑柄被唐襄雨按住。

“怎么了？”唐顾晴问道。

“别杀她，”唐襄雨想了想，坚定道：“既然你要给天下所有生命都安上系统，向每一个存在复仇，那多一个人经历你受过的痛苦不好吗？”

“再说你答应过我，不是来杀人的。”

“……不止天下。”唐顾晴说了一句让唐襄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的话。

“什么？”

唐顾晴笑起来，一瞬间让唐襄雨想起生前同唐顾晴一起舞剑时她的笑：“神仙端坐云端轻断生死，或于地下随他们私自定下的法规操纵来世——你既觉得我受系统所胁无能，那与这天下苍生听天由命受所谓天道及轮回束缚，哪个更窝囊？”

“如今，一切应该还给他们了。”她以三指指天，似是在同天宣战，“这神仙赐予我的恩泽，这天下万民赠与我的谢意——”

唐顾晴最终放过了阿淳，带着唐襄雨回到了那个山洞中。

主角散去的战场上，没有人看到那个光球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阿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