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风像恶鬼怒吼,盖不住面前黑衣少年眼底燃起的怒火。
颜暮盯着苏沫,心中血气汹涌。
她疯了吗,竟想着从海上游回去!
苏沫心下发虚,也有些后怕,不自觉地低垂眼睛,不敢去直面黑衣少年的目光。
这是她与颜暮的第二次见面,时隔两年,他似乎都没什么变化。
其实他的眉形较初见时变得更锋利了,就像是一柄锐利的刀锋,雕刻出的棱角分明的下颚,和他本人一样锋利,冰冷。
可颜暮再凶,面目再冷,都是来救她来了。
心悸间,后方不远传来倭语。“在那边!”
他们闹出的动静有些大,不可能不被发现,几个大和国人已经冲上甲板围了上来,将苏沫和颜暮按倒在地。
几个人叽叽呱呱十分吵闹,似乎是在质问船夫是怎么让人混上来的。
船夫不背这个锅,马上将他们的话翻译过来问颜暮。
颜暮微抬起头,说:“我看见你抓了我的妹妹,我一路偷偷跟着你们,趁你们都下船的时候爬进来的。”
少年的声音清朗,没有这个年龄变声期的哑嗓,并不难听。
老船夫听了哈哈大笑,然后用蹩脚的大和语回答那几个倭寇。
倭贼头子满脸络腮胡,他看着颜暮,用剑尖用力戳了戳他的胳膊,用别扭的中原话说道:“小孩,大勇气!”
颜暮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但嘴上没吭一声。
那胡子头子见状笑得更厉害了,应该是以为小孩到现在被抓了,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害怕的感觉是什么。
他笑完后叽里咕噜对着其他倭人又说了些什么,居然也没动手杀了他们,而是将二人捆起来,又重新扔进了之前的船舱底。
倭贼也没派人看守,像是对待没生命的货物一样,一点都不担心两个小孩子有能耐搞什么大动作出来。
船舱底部又恢复了宁静,偶有上一层舱室内几个倭贼的斗酒声传来,并不清晰。
此时四下无人,颜暮面无表情的扭过头问苏沫:“苏家派人来过,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少年的目光泛着冷白,映着瞳孔里的温度,如冰霜一样刺骨。
苏沫一阵心虚,声音也不由低了下去,像蚊子嗡嗡:“我以为能处理好的。”
“这就是你所谓的处理好?”
苏沫抿了抿唇,说:“我知道苏文谦在打什么主意,我那天看见礼部的折子了。”
颜暮的眼神带着威压:“哪本折子,你怎么又去翻折子了。”
苏沫言之凿凿:“礼部尚书崔文的折子呀,说要请旨选秀以绵宗社事,我估计他是怕被你骂,还在后头小心翼翼的加了句尚且不急着定皇后,但宫里适龄女子少,可以先在民间广选民女,充下掖庭。”
颜暮冷哼一声:“学识背的慢……这种东西倒是记得清楚。”
苏沫越发肯定道:“我就说吧,你这旨一下,苏文谦不就急了,得把我接回去,等着日后好交礼部的差呗。”
下个屁的旨,颜暮冷言道:“没这回事,你想多了,我只批了一个一个字,滚。”
哦……那就是她想多了。
苏沫自知理亏,这都是她一厢情愿换来的错处。她乖乖的闭上嘴,没有再回话。
一直以来,只要他们起争执,苏沫从来没有赢过他。
颜暮的性格强势极了,纸上谈兵也打不过,何况面对面。
少年少女背对背坐着,你不理我我不理你,气氛有些微妙。
偶尔有海风掀开帘子吹进船谷仓内,外面的星光与水面反射的亮光照在他的脸上,隐约可见少年眼睑下的长途跋涉的倦怠。
周遭安静下来,才听到了甲板上有轻微的水滴声,苏沫低头一看,愣住了。
是颜暮手臂上的伤口在滴血。
因为海上吹进来的风也带着腥味,是以她才一直没有发觉。
苏沫顿时就红了眼眶。
都怪自己,遇事不及时跟颜暮商量,连带着让他也陷入这般险地。
只是颜暮怎么一个人单枪匹马就闯上来了?
苏沫回过头,想先打破沉默,门帘突然被外面的人掀开,那个精瘦的船夫弯腰又走了下来。
船夫精明的很,一眼就看出了二人的不对劲,小姑娘怎么都要被弄哭了。
“干啥呢干啥呢,好好的干嘛吵架,多伤感情呀。”
苏沫红着眼,怼了回去:“那你好好的,为什么要给倭国人当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