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魔想的没错，普通修士都是要到元婴期才能使用灵火。但是他不知道还有一个邪门的方法，那就是直接炼化灵魂，将这些灵魂化作灵火！

此招无比狠毒，要收集大量魂魄，且炼化时极其痛苦，早已被各大修仙门派禁用。然而简临看到那些飞在自己旁边的魂魄被炼化时也只是咬着牙，有的甚至还在朝他微笑，很像是自愿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姑娘，这些魂魄是……？”

简临认出来她正是被曹信当众掳进轿子里的那个姑娘，此时一想起来，又觉得当时对曹信还是太仁慈，应该再过分一点。

那姑娘正忙着扔灵火，不过抽空还回他几句：“我叫温雪，这些魂魄都是遭受曹信迫害而死，流落至此的。公子杀了曹信那无恶不作的畜牲，为我们报仇雪恨，此时公子有难，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请公子不要担心，大家都是自愿被炼化的。”

简临道：“灵魂被炼化了，还能再转世投胎么？”

温雪道：“不能了。”

简临道：“那就不要扔了，还是转世投胎比较重要吧！”

温雪手上动作未停，声音却染上一股怒气：“公子看不起我们吗？”

简临一怔，连忙摇头：“没有！”

“那你便用着！”温雪的魂魄模样凄惨，眼神却无比坚定，“这座山和千家村里的魂魄都是冤死的，而且大多都是曹家人做的好事！这食人魔便是曹胜弘那猪狗不如的东西养出来的孽障，只等他吃够了人、养多了修为，便一举吸收掉，好让他自己进入化神期！”

这庞大的信息量一下子把简临砸得有些头晕，没等他反应过来，温雪又接着往下说，一边说，一边流泪，好像在交代遗言一般：“说出来公子也许不知道，这些都是有个叫沈曼香的姐姐托付给我的。她说她被困在此地，从此不能侍奉爹娘身前，做一个魂魄也没用，干脆把修为与记忆都给了我。我不想要，可是她还说……”

周围的魂魄似是与她的痛苦感同身受，发出阵阵悲鸣。温雪泣不成声，手上动作却不停，有力而精准，一看便是继承了沈曼香这单灵根天才的天赋。

他们二人的魂魄同在他身体里，于是简临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这小姑娘的背。

简临和夜言清逃了一夜，此时终于轮到他们追杀别人，当即便把所有的气撒在了食人魔身上。这一番追逃之中小魔头卸了他一条左臂和两条腿，简临扔出的灵火也把他的身体烧得差不多了。

简临的周围再无魂魄，全被扔了个干净。他脑袋猛地一痛，再睁眼时，自己已然回到了身体里。温雪在他手心化作了一团灵火，义无反顾地朝食人魔冲去，将他的心口烧得支离破碎。

夜言清跟上几剑，把他残存不多的身体砍成了好几块，零零落落地散在地上，缓缓变成黑烟。

简临站在食人魔面前，无悲也无喜。他沉默半晌，这才缓缓开口：“你真可怜。”

被骗着吃了这么多人、这么多魂魄，空有一身修为，到头来还是要为曹胜弘做嫁衣。

食人魔知道他意思，此时眼见自己回天无望，便把头一伸，躺倒在地上，懒懒嗤笑道：“可怜？哈哈！我看是可笑吧！你我又有何不同？不都是躲在强者后面的狐假虎威之人？”

简临说：“你不是人。”

这一句的确没法反驳，食人魔呆了几秒，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趁着他沉默的工夫，简临想了想，又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之前也是人，现在快要死了，就把曹胜弘的破绽、弱点什么的跟我们说一下吧，说完才好没有遗憾地上路。”

食人魔喃喃道：“我当初就是不想死才去吃的人……”

“但是你必须死。”简临无情地说，“你做了太多坏事。不管你如何可怜，杀了人就是杀了人，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这些都血淋淋地摆在那儿，没法改的。”

食人魔嘲讽道：“真是正义，难道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了吗？你不也才杀过人吗？还杀得那么残忍……哈哈哈哈哈！”

简临看着他的眼睛，四目对视之间，食人魔觉得自己默默地落败了。

“你不是乌龟，你是只刺猬。”食人魔说，“不强，但是心和壳一样硬，一样扎手。实话告诉你吧，我也不知道曹胜弘有什么弱点……被他抓到的时候我才练气一层，而他已经半步化神了。”

说完这些，他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也许在努力回忆自己还是个人类时候的事情。

简临刚要一剑了结了他，就听食人魔又开口，只是声音很轻，像在喃喃自语：“曹家的人都很可怕，真可怕。他们有的修为还没有你高，但心可比你硬多了。不要想着杀他们了，你要动曹家人，灵风阁也会出手的，那才是群高手呢……”

这次他是真的没有话要说了，闭上眼，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简临挥出一剑，把他的脖子连皮带肉地切断了。食人魔的肉硬邦邦的，砍下去像是砍断了一道铁锁。

那些面目可憎的冤魂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安静地看着他们，看着看着便放声大哭，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有些没有眼睛的哭不出来，就在那里撕心裂肺地哀嚎。简临一开始还以为他们都是厉鬼，现在看来，这只是一群被害惨了的可怜鬼。他们被困在这座山和千家村里，无路可去，无家可回。

他们死了也不得安宁，日复一日地沉沦在无尽的恐惧里。然而为了保护弱者，也会有鬼挺身而出。所以才要浩浩荡荡地巡山，那样食人魔就会先吃他们，吃饱了就不会去千家村吃那群小不点儿了。

夜言清走过来，无言地站在他身边。

月色惨白，照得这里简直是人间地狱。

简临道：“因为一个曹家，就死了这么多人。”

夜言清轻声喊他：“简临。”

这一次，简临没有理他。简临只听到“得得得”的声音，很近，又很远。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横冲直撞，像是要冲出他的身体，直直地飞到云麓城，把里面的一切都搅得天翻地覆。

他的心冷冰冰的，然而手上却忽地传来一阵温热。夜言清握住了他的手，语气坚定道：“我们回去。”

简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任由他拉着自己向前走。冤魂们默默地跟在后面。这次没有鬼打墙，他们顺利地找到了云麓城。两人易了个容，从巨大的城门走了进去。

他们出城时也是易的这张脸，守城的护卫似乎还认得他们，惊讶道：“你们都出去三个月了，居然没死？奇了，奇了！”

简临回过神来，愕然道：“三个月？！”

他与夜言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在他们的认知里似乎只过了一夜，然而此时有人说他们离开了三个月，开什么玩笑？！

只是人家根本没有必要骗他们。简临回头眺望，哪还有冤魂们的踪影？一切都像梦一般。若不是夜言清的一条手臂还坦坦荡荡地露在外面，他真要疑心自己是做了场极其真实的梦了。

夜言清面容严肃，牵着他飞快地往前走。再走一会儿就能回到客栈，这晚他们经历的实在太多，两个人都疲惫得要命。要真有什么事，那也等休息完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