蒽儿听见“坏叔叔”这样说自己,气得在马车上直跺脚!
“讨厌的坏叔叔!”蒽儿毫不畏惧地走到他面前,双手卡腰道:“如果别人也给你取外号,你心里作何感受?”
看到蒽儿暴跳如雷又无礼的模样,他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可爱又好笑,“本官是一国的太尉,掌管天下一切军事兵力。连皇帝见了本官都要礼让三分,如今本官赐你名字,你应该倍感荣幸才是!”
“那我喊你恶魔、魔鬼、小偷你开心吗?”蒽儿气得喊得嗓子都要哑了。
周渠听了这三个形容词,果然觉得不爽,不过及时调整了情绪,耐着性子问:“前两个是某人给取的,本官也就不多说什么。只是这小偷……从何而来?本官这么多的金银珠宝,还犯不上偷别人的。”
“你就是小偷!是你把娘亲从澈王哥哥手里偷走了。我娘亲最喜欢的是澈王哥哥,而不是你这个坏叔叔!”
周渠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向南循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冷眼问:“怎么?你要准备对一个三岁孩子动手吗?”
他实在想不到被她误会这么多,原来在她心里,自己一个随意的动作都能让她联想到如此恶毒的行径。他握紧拳头,生气的并非是蒽儿。而是自己从小埋在心里无人知晓的自卑。
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让周渠身形一晃,紧接着,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那如影随形的旧疾,毫无预兆地再次发作……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他的五脏六腑!
他紧咬着牙关,试图强忍着那钻心的疼痛,手指死死地攥住车座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他的身躯微微颤抖,平日里那冷峻如霜的面容此刻也因痛苦而微微扭曲。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不肯发出一丝声响,仿佛不被她发现,就是他最后的倔强。
随着疼痛的加剧,他的呼吸愈发急促,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的眼前开始出现阵阵模糊的重影,意识也在逐渐涣散……
向南循这才坐过去,掏出随身带的银针,带着医者特有的沉稳。她迅速找准穴位,手起针落,第一枚银针精准刺入他颈部的风池穴。紧接着,她又熟练地在他的内关、合谷等穴位下针,每一针都稳、准、狠。
“忍着些,这毒顽固,需尽快压制。”向南循一边施针,一边习惯安抚病人并解释,额前碎发不知觉地已被汗水浸湿……她神情专注,眼睛紧紧盯着银针,眼神中透着坚定与决然,仿佛此刻只剩手中的银针。
蒽儿捂着嘴巴,静静地看着……以为是自己惹的,吓得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随着银针不断刺入,周渠紧皱的眉头稍有舒缓,可豆大的汗珠仍不住滚落……
“制毒之人究竟有多狠!我从小尝试过很多毒,这个才是最毒的。等回城之后,本官必定亲自去塞外找他们算账!”
向南循持针的手少有的抖了一下……故作平静问:“什么叫尝试过很多毒?你又不是神农,也不是志愿者……为何去尝毒?”
“因为我身上流的是皇室血脉。他们不想被一个没有名分的人压制,所以只能以绝后患。”周渠对自己从来都是无所谓的态度,好像被推下谷底已经成千上百次,更或者自己压根就一直在谷底待着。
“不知道反抗吗?”向南循把最后一根银针刺进了他的中极穴。
他突然口吐鲜血,血的颜色呈黑褐色……向南循赶紧掏出腰间的草药放进他口中,嘱咐道:“含住药片,先别讲话。”
看着周渠刚才毒性发作,蒽儿吓得大气不敢喘,直到看到坏叔叔好像挺过来了,才怯怯地问:“娘亲,坏叔叔会不会死啊……”
“现在还不会,以后难说。”向南循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
周渠拿起水碗,咕咚咚喝了下去,整个人顿时感觉清凉不少。
向南循一边收起银针,一边若无其事问:“你那天为何要救我?”
周渠没想到她会直接问,一时间竟想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回答她。
蒽儿高高举起右手,大声道:“我知道!因为坏叔叔喜欢娘亲,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无条件为她付出!虽然娘亲不喜欢他,他也要用冒险的方式想办法打动娘亲。”
周渠不否认这个小不点的话有些是对的。他抬眼去看她的反应,谁知根本就看不出她的脸上有任何情绪变化。
“我不喜欢亏欠别人……”
“刚刚好,本官也不喜欢欠旁人人情!”周渠打断她的话,继续道:“个上次你救我的那次,算是扯平了。还有,我想问的是……既然已经在圣旨上落了字,就不管你我是否情愿,外人眼里,我们就是夫妻。那个……”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之前我的签的合约还作不作数?”
没等向南循回答,蒽儿突然抢话道:“我知道!我知道!就是你们签的那个假结婚合约对不对?”
向南循收起针灸包,放进随身携带的盒子里。面无波澜道:“不然呢?你以为我真的会嫁给你?待你毒性解了,我们就解除婚约。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平行,互不相干。”
如果换做以前,周渠肯定巴不得。只是换做现在,不知为何,在她说出这番话时,他的内心竟蓦然有些失落。尽管知道她会这么说。
随着归城队伍渐近,前城门前早已跪满了百姓。人群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老幼妇孺皆有,他们身着素朴衣衫,神情敬畏。身着皂衣的衙役们手持长戟,整齐排列在道路两侧,维持着秩序。
“太尉大人夫人洪福齐天!千岁千岁千千岁!”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骤然响起,响彻云霄。百姓们纷纷伏地叩首,额头紧贴地面,不敢有丝毫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