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离开老狮子的帐篷,詹姆就追上罗柏,“史塔克公爵,我能与您说两句吗?”
“何必拘泥于一句,几句都行。”罗柏说。凯特琳夫人停驻了片刻,注视自己的长子。罗柏挥挥手,示意她先行。“何事?”
“你说你要自己带领搜救队伍,对吗?”詹姆问。
“是的,”罗柏说。“北境男儿尊重的是行动派。如果我让别人代劳,下面的人就会看轻我。”
詹姆几乎想大声叹气。少狼主还真的是奈德史塔克的儿子。瞬间,他再次想起:自己手中握着的剑于情于理都该属于罗柏。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我不反对,”詹姆说。“但我想加入你。”
罗柏长长端详着詹姆。“你这么渴望失去另一只手吗?”
“不,这不在我的计划之内。”詹姆说。“我希望以这只金色的右手使敌人分心。毕竟多数人都习惯瞄准右边。”
“即使如此,我想你父亲是不会同意的。”
“他当然不会。不然我何必离开他跟前才跟你提这事?”
罗柏眯起眼睛盯紧詹姆,仿佛在试图破译他的心思。“那为什么……何必要以身犯险?”
“你冒的险和我一样大。”詹姆指出。
“他们是我的家人,我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安全。你的理由又是什么?”(译者:当然是二丫小可爱啦~)
詹姆吐出一口气,活动了几下左手。他真讨厌这个对话。难道罗柏史塔克真的要他白纸黑字说得这么明白么?“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不是吗?我的整个人生价值都建立在右手之上。失去右手后,我万念俱灰,觉得不能舞剑的生命了无生趣。你妹妹逼着我学会用左手使剑,相当于救了我一命。”(译者:实际上二丫对爵爷是精神和□□双重拯救,指路十五章后)
“你的确跟我说过。”罗柏低语,“但你还少说了一件事——她为什么要帮你?”
“哦,这个我可就无从得了。她有个奇怪的习惯,就是不断拯救我家的人。我觉得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詹姆叹了口气。“不过坦白说……也许她根本没想这么多,只是单纯想要个陪练,而我刚好在那。又或许她是真正的良善之人,一名好人。我不敢断言。”
他其实是确定的。艾莉亚史塔克是一名好人,比世上多数的人都好。虽然她捍卫(父亲传授的)荣誉的方式异乎寻常,但还是一个充满荣誉的人。詹姆痛恨脑海中的画面——艾莉亚被困在孪河城里,武器不在身边,犹如一只困兽。所幸他把艾莉亚所有的武器——无名的匕首、缝衣针和冬日怒火——都带到南边了,以备她不时之需。也许他能在见到艾莉亚时把任何一把武器递给她,让她好受一些。
“这么说吧,我只是想报恩,然后就两不相欠。”詹姆说。“我想帮你一起救艾莉亚,有这么难以置信吗?”
罗柏摇摇头。“你言重了。好吧,你要加入就请便,别在我背后捅刀即可。”
詹姆的笑容颇有些寒意。“莫担心,我只对恶毒的国王做这种事。”
当罗柏离去,詹姆回到他父亲的帐篷里。泰温手里正转动着一块席瓦斯,但当他看到詹姆,便立刻把它放下。
“你和罗柏史塔克说了什么?”泰温开门见山地问。
“我们在谋划要颠覆您的权利,这样我好早日继承凯岩城城主的位置。”詹姆语带嘲讽地说。
泰温瞪了他一眼。“我现在没心情开玩笑。”
“您从来都没有心情玩笑。”詹姆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应该尽快给艾莉亚带个武器,这点挺重要。营救小队里的哪个士兵可以带上缝衣针,或者她的刀。”
泰温点了点头。“现在看来,她没把剑带在身边也是件好事,不然肯定落到弗雷手中了。”他啜饮一口酒。“不过,若她身边带着剑,或许从一开始就压根不会落入敌手。”
“这不好说。”詹姆说。“我觉得她应该是为避免吸引北境贵族们的目光,把武器放在房间里了。”
“这听着不像是她的主意。”
“不,我认为这是她母亲和兄长的想法。”詹姆说。“这无关紧要,艾莉亚很快就会回来的,她会没事的。”
这些话几乎是在自我安慰。詹姆的确为她担心。虽然她是个战士,有着不屈的灵魂,他还是感到深深的不安。詹姆一生中目睹过无数强大的人死去,万一这次……?
父亲没有回应他,詹姆不确定他是不是不敢把话说得太满。瓦尔德弗雷信中完全没提到她。艾莉亚会不会激烈抵抗,被一刀穿心了?弗勒可能不在乎艾莉亚的死活,布兰的命显然更值钱,因为他是儿子。
“时候不早了,”老狮子说。“你得去找龙石岛围城战中的士兵谈谈了。时间紧迫,不宜耽误。”
“嗯,”詹姆喃喃道。“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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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周,罗柏对外隐瞒着瓦尔德弗雷的请求。他没有把消息告诉任何一个手下。时候未到。开展行动前,他们必须确保成功几率不菲,冒险才有意义。
第一步就是把人送进孪河城里。他们试探弗雷的底线好一阵子了,因此对他们防卫中的漏洞有了一定认知。围城战发展到这个阶段,一些弗雷贵族和士兵们会陷入慌张。他们的盟友基本被泰温公爵瓦解了。如果接下来只是消耗战,弗雷肯定会一败涂地。这就是为什么瓦尔德弗勒以布兰为要挟——因为他开始忧心忡忡了,甚至尝到一丝绝望。绝望就意味着弱点。他们只需把几个士兵送进城墙之内,计划就可行了。而詹姆兰尼斯特已经给手下下达了指令,想尽一切办法混入城堡内。
“要摧毁一座堡垒是有办法的。”詹姆说。“我相信孪河城早就内忧外患了,瓦尔德弗雷那些头脑清醒的儿子们一定不想蹚这浑水,这是一场白痴的豪赌。我敢保证他们绝对心不齐,也许开始互相拆台了。”
“不过他们会愿意背叛自己的父亲吗?”罗柏问。
“看情况吧,”詹姆说。“我听说瓦尔德伯爵为人糟糕透顶。”
那周的末尾,他们收到了好消息。三名士兵得以混进城堡等候外应,第四名则回来当信使。使用像样的易容术,间谍们便能在孪河城内自由行动,不会打草惊蛇;届时,他们也将给城堡开个口子,让罗柏和詹姆的人长驱直入。除此之外,他们也探查到了城堡内的真实情报,而不会被烟雾弹和假消息带偏。
这是一份令人满意的汇报。瓦尔德弗雷的儿子们几乎都彻底乱了阵脚。他们预料到会和北境撕咬,却没想到会引来泰温兰尼斯特这尊大神。这完全超纲(超出计划)。实际上,他们中的多数人似乎对计划不甚了解,只是在想办法脱离这棘手的境地,而瓦尔德弗雷利用布兰发出的威胁只是走投无路之际请君入瓮的手段。他希望籍此把罗柏史塔克除掉,让北境大军群龙无首。
“这个计划从头到尾都漏洞百出。”罗柏说。“这叛乱搞的毫无……策略。瓦尔德弗勒不会得老人痴呆症了吧?”
“完全有可能,”詹姆说。“他向来与我父亲看不对眼,但之前还有足够的头脑,知道畏惧他。不过……他现在已经快百岁了。”
“对,”罗柏敲打着地图,烦躁在胸中沸腾叫嚣。“这也太简单了,每个步骤。”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詹姆说。“有时候,对手是白痴。”
“你没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吗?”罗柏问。
詹姆叹气,左手摩挲着金手。“的确有一点,但我……试着不去想它。”
罗柏觉得他正走入敌人的圈套,但他认为这大概是焦虑在作祟。他的计划迄今没有透露给任何人。瓦尔德弗雷和其他的北境贵族应该想不到少狼主会出现在孪河城。他放出假新闻忽悠大家,让内部抗议着,发泄着。真相需要守口如瓶。有一些人他是肯定信得过的。里德家、格洛弗家、莫蒙特家。但他不敢冒着引起怀疑的风险告诉任何人。
严防死守的同时,他紧盯着波顿家的代表,可他们没有露出破绽。
时机很快到了。瓦尔德弗雷接受了罗柏派遣母亲前去谈判的安排。在谈判结束前,双方都会息火。他好像并没有察觉任何不对劲。在他看来,罗柏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一个让母亲代替他处理麻烦事的孬种。就跟战时一样。罗柏猜到瓦尔德弗勒对他有着深深的轻视,但这不是坏事,他可以利用这一点。
会议前的几天,詹姆给他做了个完整报告。他们送进城堡的间谍已经帮他们搞定了破关之道。瓦尔德弗勒的其中一个孙子,罗伯特弗雷,受够了父亲无脑的战争,想要在局势急转直下前独善其身,减少对自家的牵连。间谍帮他把妻子和两个儿子送出城堡,交换条件是他得确保大门在指定的时间无人看守。为保其忠诚,罗伯特的家人会作为人质,被关押在兰尼斯特营地里,直到他完成任务才被释放。
罗伯特弗雷不知道其父完整的计划或动机。他也说不上瓦尔德弗勒的最终目标,或布兰和艾莉亚的所在地。瓦尔德弗勒对多数孩子都没有透露全盘计划(译者:也许他根本没有计划??),而且随着兰尼斯特大军的抵达,他显得格外坐立不安。疑心病上升到了偏执的程度,疑似被绝望笼罩。
“我们多数人都处在懵逼状态中,”罗伯特弗勒告诉间谍。“我是说真的。这是我祖父的游戏,只有他少数几个儿子知道他在暗算着什么。多数人……多数人只想要这场闹剧赶紧结束。”
无论弗勒家有多少人真正涉事,罗柏已经准备好——且愿意杀掉任何阻挡他的人。在家人回来前,什么都不重要。
计划已尘埃落定。他们会打扮成弗勒士兵,分小组行动,在后门集合。与此同时,凯特琳将出现在前门,实行调虎离山之计。集结好后,大门将按时打开,这得“仰赖”罗伯特弗勒高抬贵手。然后他们将潜入城堡,把毫无心理准备的弗勒士兵打个措手不及。间谍也会在大乱之时,将弗勒的物资付之一炬,把他们反败为胜的可能性彻底消灭。然后,他们将找到瓦尔德弗勒,逼迫其投降。
在纸面上,计划看起来十分直截了当,但情况仍可以发生突变,超出掌控。瓦尔德弗雷也许会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一怒之下对一个或两个人质进行撕票。弗勒的人也许会看到他们鬼鬼祟祟的,疑心大起。罗伯特弗勒也许会在内心的折磨下把计划告诉任何一个兄弟,坏了大事。哪怕家人在兰尼斯特手里,也难保一些人不会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口不择言,把事情搞砸,不知道罗伯特是不是这样的人?
谈判前的一晚,罗柏与母亲在帐篷里谈话,再次提醒她万事小心为上。
“你可以念叨个没完,罗柏。”凯特琳对长子说。“这次行动不会因为你的叮嘱变得更安全。你也和我一样,处在无与伦比的凶险之中。”她露出柔和的笑容。“你得对我,也对自己有点信心——我们一定能救回布兰和艾莉亚。”
母亲坚定的语气令罗柏几乎相信她说的会变成现实。他必须怀抱希望。
他必须相信计划的有效性。
第二天的夜晚,在太阳下山之际,罗柏在一段距离之外看着母亲走近通往孪河城的大桥,身边围绕着一些随行的护卫。他目送他们进入城堡,看着大门关闭。
“开始了。”詹姆在他右边低语。
“对,”罗柏把头盔戴好,“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