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草,你……”
男人压抑的怒吼声惊起几只在树上打盹的小鸟,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迎面甩来的一铁锹堵住了嘴。
“小声点,吼这么大声是想被别人发现吗?这事难道光彩吗?”
林若草瞪了秦一鸣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慢。
不光彩!你还知道不光彩!
大半夜挖人家坟,这事何止是不光彩!
简直就是茅坑里丢炮竹,缺德带冒烟。
“你愣着干什么,快挖。”
听着林若草的催促,秦一鸣暗地咬了咬牙。
大晚上的,在阴气最重的水边,挖不知道是谁家的坟,她都不知道害怕的吗?
他摸了摸手上的鸡皮疙瘩,实在是下不了手,但又不想在这方面输给林若草,只能咬牙下了铲。
都是为了案子,都是为了案子……
他在心中念叨着安慰自己,可这安慰还没念叨完,旁边传来的一声巨响惊的他差点没把手中的铁锹丢出去。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在秦一鸣的叫唤声中,林若草冷着张脸用黑布盖住了地上的那块东西。
月光洒下,一点金光从黑布的缝隙中透出,秦一鸣皱紧了眉:“是一样的吗?”
林若草点点头:“不会认错的,肯定是一样的。”
她弯腰将那块东西拿起来,随着她的动作,被她身形遮掩住的一块布满了灰尘和杂草的墓碑显现了出来。
光落在墓碑上,在夜幕中亮的晃眼,秦一鸣下意识遮了遮眼睛朝那看去,几个大字出现在他眼面前。
爱女李筱纯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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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草从没见过这样的树,也从未想过在秦安县内能看到这种遮天蔽日的大树。
树冠枝叶繁茂,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但比起繁茂的树冠,更引入注目的却是树干上肆意攀爬的绿苔。
像是被裹了一层厚厚的毛毯,从树干到枝条甚至到刚发的新芽上都裹满了这泛着黄的绿苔,多看几眼,都让人莫名喘不上气,吊诡至极。
“好看吗?但这其实是一场绞杀。”
幽幽一道声音从林秦二人身后传来,他们回过头看到了他们正在等的人。
李夫人。
她今日打扮的格外素净,瘦弱的身子藏在苍白的袍子里,只用一根布带系住,头发被一根木簪挽起,再无旁的首饰。
她抬头看着这棵大树,眼神里带着些莫名的怀念和怅然:“一场绿苔对大树的绞杀。”
“这种绿苔靠吸食大树的营养生长,被它缠上的大树除非在前期就能将它打落,否则只有被它彻底吸干,走向死亡这一条路。”
“瞧我,和你们说这些做什么。”她歉意地冲林若草和秦一鸣一笑,将吹落的鬓发挽到耳后“抱歉等很久了吧,你们要非要在李府外见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林若草蹙了蹙眉,说实话,她看不懂这个李夫人。
她太泰然自若了,给人一种一切都在算计当中的感觉。
她这般想着,将身后的包袱放了下来,一块还沾着泥土的金子露了出来。
“李夫人觉着眼熟吗?”
李夫人看了看风尘仆仆的林若草和秦一鸣,又看向了黑布上的金子,她眸色一深,却是摇了摇头:“金子不都长一个样,有什么眼熟不眼熟的?”
料到了她会这样说,林若草将金子拿起,露出金子右侧的梅花印:“带梅花印的金子还是少有吧。
多金案里的金子,就带着梅花印,从你女儿墓里挖出来的金子,也带着梅花印,李夫人这世上有那么巧的事情吗?”
她说着似是有些困惑的眯了眯眼:“我有些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拿你女儿的陪葬来做案子,这不是一眼可见吗?”
李夫人那一直扬着的完美无缺的笑容终于有了缺陷,她的笑容僵了一瞬,突而自嘲地抿了唇:“是啊,一眼可见,可我那夫君,我孩子的亲爹,却没认出来。”
一滴泪从她眼角滴落,她身形一颤,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她实在是个被规训的很好的夫人,就连哭,都无声无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只是静静垂泪。
美人垂泪,本该是十分惹人怜爱的画面,可偏偏站在李夫人面前这两人都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
一个脑子里全是案子,满脑子想的都是李夫人到底在这案子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而另一个却是在看着李夫人出神,温润如玉,柔情绰态,是世家大族眼中标准的美人,也是他一直以来挑选妻子的模范标准。
可为什么自己却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有些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