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那个…这个……那个……”
汉子支支吾吾,不惧岁禾质问,怯生生去瞄忘忧。
她好不容易直起来的花杆,慢慢弯垂下去,“但凡有人求见,无一不是想要我的性命,去替别人解忧。”
“我承认这是我忘忧一族的使命,可……”
愁绪使花容黯然失色。
她抬起绿叶,划破迎面而来的滚地云。待遮眼云雾散去,花朵转向岁禾。
“我想活下去。”
哀丧的语气掩盖不住坚定之意。
岁禾欲言,却被连忙摆手,呃呃啊啊急的说不出来话的汉子,用大掌按住脑门,狠劲一推。
毫无防备的岁禾步步后退,脑袋和脖子往后背折去。
天地倒悬。
即将撞进拂渊怀里,拂渊突然放松挺直的脊背,侧身让开。
规矩守礼地抬手,拖住岁禾脑袋,将人扶正。
“好大的手劲……”懵圈的岁禾按住侧面脖子,“抻着了。”
转眸看向身侧不愿多靠近她一分的人,蹙眉眯眼心思百转,示弱道:“好疼。”
她歪着脖子贴紧拂渊站定。
本就心怀荡漾而又藏怒宿怨的拂渊,与她拉开安全距离。双指并拢间有寒霜凝结后,贴在岁禾脖侧疏通重揉。
“站好。”
他哑声警告,故意往他身上贴,还悄咪咪观察他反应的岁禾。
“我从不想让你去死,也从未想过让别人来害你。”
汉子并未注意到下手过重,一句表忠心的高声呐喊,吓得岁禾安分不少。汉子旋转单膝跪在忘忧身边,看的却是兴师问罪的岁禾。
“忘记承诺这种事,我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可干不出来。”
硬邦邦的拳头,在胸脯前邦邦邦地敲。
解释完诚信问题,生怕被爱花误会。急忙用手指勾开忘忧拧在一起的绿叶,“我计划的是,跟你生一朵小忘忧花……”
顿了顿,麦黄面颊染红,幽怨视线刺向岁禾。
“然后!”
“我再把孩子送给你,所以我才撒谎说忘忧性情古怪,不让你来。”
“结果你不仅来,你还破坏我们的好事!”
“竟然是这样吗?”岁禾自惭形秽,用脚尖戳地。
可真要等他们生出孩子,至少要等忘忧化形。
届时,底牌不明的敖游,说不定都将岁禾杀喽!
“敢问……”岁禾厚着脸皮蹲在忘忧旁边,“你化形还需多少时日?”
忘忧身体一旋,变成个双辫俏娘子的模样。
很是乖巧。
但是那种乖巧,有些诡异。像蒙了一张乖巧面皮的虚假乖巧。与岁禾此前在鸟巢房门口的匆匆一瞥,大相径庭。
“我乃族中圣女,生来便可化形。”
她抓住身前两个麻花粗辫,畏怯看看欲言又止的岁禾,眸底划过鄙夷。
“你还是想要我的命,是吗?”
不等岁禾回答,汉子猛地推翻忘忧,“你不是忘忧!”
“你把忘忧藏到何地?”他抓住双辫姑娘的肩膀,用命摇晃,“你不准狡辩!你快说!把忘忧藏到何地?!”
岁禾与拂渊隔空对视,谁都没阻止。
“我为忘忧花本体时你瞧不出。”到这份上忘忧不再伪装,推开汉子的手,慢慢站起身。“怎么变成人你就瞧出来了?”
“忘忧为人乖巧中透露出沉稳,不像你乖巧的很虚伪!”
毕竟以前忘忧经常化成人形到云崖玩耍,汉子是忘忧从风中拦下,郑重栽进土里的断根花。
汉子的芳心暗许,便是从忘忧救下他的那一刻开始。
持续百年。
但他只是野花一朵,勤加修炼百多年仍未化形,直到遇到拂渊。
所以他熟系人形忘忧,辨别不出忘忧本体与其族人的区别。
这百年中,忘忧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到云崖。但她与汉子始终,通过蒲公英种子在交流。
故,汉子化形后能精准锁定忘忧。
“如此看来,你喜欢的不过皮囊。”
忘忧指尖轻抚过自己面庞,修长指甲慢慢戳进皮肉,撕扯掉面皮。而后将悬吊碎肉,滴血连筋的面皮,扔到汉子脸上。
“你喜欢,送给你。”
她面皮之下不是另一张脸,而是跳动的肌肉,交错相连的青紫血管。
汉子虽是汉子,本体不过小黄花。不曾杀生,感受到脸庞面皮下的碎肉,在流动血液的带动下,如虫蠕动。
竟是一口气没喘上来,晕眩在地。
“你没有冒充忘忧,你是将原来的忘忧吞吃下肚。”
岁禾尽量不去看假忘忧令人作呕的脸,视线下移盯着她的绿绣鞋。
这时,暗中观察的比翼鸟,心道好时机到来!
发起偷袭,踹向神经霸王花的脊背。假忘忧一时不查,扬脸扑向面前岁禾。
筋肉黏连,血管拱起,时不时滚落碎肉的血脸,在眼中越放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