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都走了……”
鬼泣陵中心,棵棵怪木枝头上的头骨,断断续续落下一言。眼眶中的红光,渐渐黯淡于无。
天空的星光却愈发明亮。
人形树彻底化作一位,无有性别特征,身穿树叶衣的尖耳绿发精灵。
它慢转一圈绿宝石般的神秘眼眸,举起双手,在虚空中捏抓捏抓,很是好奇。
“咔咔,我们力量给你,咔咔,你告诉故人,咔,报仇!”头骨们齐齐言语,“但你不要,咔,同别人讲话,咔咔,人,奸诈。”
精灵点头,变成一堆树叶,闪到撒腿乱跑的赵楚悦和郁金面前。薄唇张了张,机械性摇头,双手摆在身前,做成叉的手势。
鬼泣陵只有中心位置在它和头骨的掌控范围内,算比较安全。其它地方一步一秘境,同样瑶花琪草更为珍贵。
可其中惊险,无人可知。
赵楚悦和郁金不明白精灵的意思,两股战战啊啊乱叫。
她们尖叫一声,头骨们就嘲弄一笑。
如此反复几次,赵楚悦冷静下来,扭头瞧望藏在身后的郁金,眸中含着不明情绪。
“你被拆穿女子身份后,为何不似从前,遇到危险冲在人前?”她讥讽道:“做男做女你的能力本事,从不会改变。”
“你懂什么?你以为我从前没有以女子的身份行走江湖吗?”
郁金眼珠溷浊,无力低垂脑袋,“我作为男人冲在人前,会收来男人的夸赞,女人的崇拜。”
“可我作为女人冲在人前,只会得到男人的鄙夷,女人的仇视。不是我想变成这样,是吃人的世道在逼迫我!”
泪水夺眶而出,郁金捂脸跪坐在地,放声痛哭起来。
哭年少不知事,妄图改变世道,却被世道抹杀的曾经的自己。
赵楚悦看着,不知怎的,也跟着痛哭起来。
精灵茫然不解,表情痛苦捂住耳朵,挥手间有绿烟冒出,鬼哭狼嚎的两人倒地不醒。
四合安静下来,青草香萦绕鼻头。
精灵唇角上扬,满意地点点头。再次变成一堆树叶,飘到无虞跟前。
绿莹莹的双眸如潭中泉水,“故人的哥哥?”
无虞头一次醉酒,睡的很沉很沉,沉到似是没有魂魄的活死人,没有一点呼吸起伏。
他怀里的无格没有察觉到杀气,在精灵好奇打量无虞时,突然恶狠狠开口,“谁是你的故人?”
精灵身体一哆嗦,瘫坐在地。
不待做出其它反应,云筝和司礼仙官带着百名金甲仙兵,冲进鬼泣陵。
头骨们看清来人的瞬间,眼中黯淡的红光转为怨戾黑气。
它们再恨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只因他们死后,被仇人砍下头颅,挂在枝头。降下永生永世不得超生的诅咒。
他们无法离开承接诅咒的怪木。
怪木下庇护长大的小蓝花,毫无征兆,整齐抖动身体。
不远处的云筝等人,脚下草地扭转,呼吸之间消失无踪。
“你们太笨了。”精灵化作人形树,卷起无虞,藏进树干。用细长的枝条,踹踹地上小蓝花。
“故人现在不知在哪个秘境中,你们将仇人转进秘境,万一碰上怎么办呢?”
精灵气不过,将枝头为数不多的绿叶,全部抖落。遮住脚下的小蓝花。
“笨蛋小花们,简直笨死了。”
“咔咔,你才笨。你是不是忘了,故人没来之前小蓝花未生出灵识,故人来后小蓝花突然有了灵识。”
怨气的难消的头骨,说话利索不少。
“这只能说明,咔咔,其它秘境里的东西,在引故人前往。那东西能随意控制人转移秘境,两拨人肯定不会撞见,咔咔。”
全体头骨齐声诉说完毕,在枝头疯狂摆动起来。一个吃一个,它们是想集中怨戾之气,从枝头解脱寻仇。
*
岁禾从小蓝花口中得知,忘忧花在拂渊消失的地方。
当即意识到不对,在怪树深草中穿梭,匆忙寻到拂渊消失的地方。
脚下趴地而生的小蓝花莫名发力,吸住她的鞋底,将她拽入地下,来到一处悬崖。
而她的突然消失,在头骨,精灵眼里只是默默走远,该是幻妖在作祟。
悬崖宽而广,斜而高。其上青草如毯,有嫩黄小花点缀。蒲公英夹杂其中,飘飘摇摇。
层叠白云围住四合,如浪翻滚。
崖尖有一倒扣鸟巢般的椭圆房子,拂渊身着玄色暗纹锦袍,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应是换洗过。
他玄色衣摆翻飞,从铺地的洁白云浪中走出,一步步靠近鸟巢屋。
行动间,玉带劲腰下的长腿若隐若现。邪肆眉眼下压,矜贵不可攀,凶狠不可近。
然,手中却小心翼翼捧着一束,不知名的雪青色,垂丝状如星星的花。
娇嫩花瓣流光溢彩,不似凡物。
落入云中的岁禾正要叫人,拂渊身形踉跄,手中不知名花变作双辫姑娘,及时掺住拂渊。
拂渊顿了顿,没有推开双辫姑娘。任由姑娘嫩白的手,贴脸摸额。
远处扒开云浪,狂奔的岁禾脚步渐渐慢下来。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鸟巢门口,相拥而立,亲昵无比的两人。
拂渊有别的小花了,岁禾不在是拂渊唯一的小花了。
岁禾眨眼间消化这个事实,酸涩委屈是绵柔无力的墙,撞的她七零八落。
然而该断立刻断的性格,令她收敛所有情绪,马上转身逃开。
不然,她会成为歇斯底里的疯子。
那样太丢脸,岁禾不愿意变成那样。
“我得去找忘忧花。”
喃喃低语,是她在逃避问题,是她在强硬提醒自己,肩上重担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