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煌一脸惊愕地看着郁离,“蚂蚁?还是蚂蚁精?”
“蚂蚁哦。”郁离回答道,“你不要以为所有的妖精都能化形。浩渊的妖精受了星君的灵气,有了人性,但不是所有的妖精都能变成人,也不是所有的妖精都像人一样阴险狡诈。等你以后去了浩渊,就可以看见兔子做饭,老鼠拦山,河狸建房,熊猫栽树。”
“熊猫……栽树?”曦煌的嘴角缓缓上扬,“那个画面好像也挺可爱的。”
“可爱。”郁离歪头看向曦煌,露出一副阴测测的模样,“很多动物野性未去,等熊猫将你当竹树一起栽了,你就知道那可不可爱了。”
曦煌双手交叉,打了个冷战,“不行。”
“哈哈。”郁离咧嘴一笑,“逗你玩的,没那么可怕的。我的那一盒蚂蚁,就是某个妖精从浩渊抓来的。他们手脚灵活,能听懂人话,能完成人类交代的所有事项。”
“那倒是挺有意思的。”曦煌微微点头,“不过,你不是九尾狐吗?为何只有两尾巴。为何活了上千年了,妖力还那么弱啊。”
“哎,此事说来话长。”郁离抬头看向苍穹,“想当年,我还是个风度翩翩……”
曦煌无奈一瞥,“那就长话短说。”
“咳。”郁离握拳清了清嗓子,“这就不得不说起三百年前的一场雷劫了。人类渡劫是靠生活中的各种难关,妖精渡劫,是靠天雷硬劈啊。三百年前,一道天雷就像长我身上似的,一直追着我劈。我当时就很担心劈中我这张粉雕玉砌的漂亮脸蛋,就只能护住脑袋,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看能不能躲过这道雷劫。当然了,雷劫算是躲过了,但是尾巴却少了七条。”
曦煌,“所以你在保命和保脸之间,选择了保脸。”
郁离洋洋自得,“正解。”
曦煌叹了口气,然后看向张镜竹,“那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张镜竹抬头看向祝尔成,眼神中已经多了几分女子的温柔,“郁公子给了我们一些钱,足够我们衣食无忧好几年了。尔成说,他愿意陪我回重岚安葬戌月,顺便帮我们找一下家人。在外漂泊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落叶归根了。”
“嗯。”祝尔成点了点头,然后扣紧张镜竹的五指,“等以后在那边安定下来,我就用我的手艺带着镜竹好好生活。就像曦煌姑娘说的,虽然我没办法在稷华施展我的才华,但是以我的工造技艺,在哪里生活不下去啊。只是,我是尸民,有时候没办法同镜竹一起体验生活的快乐……”
“没事的。”张镜竹看着祝尔成摇了摇头,“只要你真心对我,我就满足了。”
垂首看向曦煌,张镜竹继续说道,“这几日从郁公子处听说了阿莫和弄玉的事,我也想了很多。对于有些人来说,活下去,是奢求,我不能总是活在过去的痛苦之中。既然尔成真心对我好,那么,我也愿意跨出这一步,和他继续未来的生活。前半生已经苦够了,想必下半生一定都是甜的。”
曦煌抿嘴一笑,眼神甚是欣慰,“你能怎么想,真的很好,也祝福你们,下半生一定幸福。”
张镜竹点了点头,拉着祝尔成的手,准备跨过尸体,迈出血泊,走出大门。
没想到此时,福源趁众人不注意,忽然提刀而起,刺向镜竹的后背。
众人反应不及,待郁离使用狐尾洞穿福源的胸口时,缓缓溢出的鲜血,已经在镜竹的胸口绽开出一朵艳丽的花朵。
郁离收回滴着鲜血的白色狐尾,但福源却目视着即将栽倒的张镜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腥咸的鲜血从她的喉咙中缓缓涌出,染红了森白的牙齿。
她踉跄倒地,如同一个刚吃完人的白面罗刹。
祝尔成迅速抱住将要倾倒的张镜竹,一时间失了方寸,只能一脸慌张地用手捂住她胸口的鲜血。
曦煌箭步冲到镜竹的面前,然后呼喊着解百疴和解清语救镜竹。
祝尔成抱着张镜竹躺在地面上,郁离用妖术为张镜竹续命,唯剩福源望着张镜竹的方向咽了气。
张镜竹肩上的包袱落在地面上,发出“砰”地一声脆响。
灰白的尘粒散落在地面上,最后被将要凝固的血泊给浸红。
解百疴只是看了一眼张镜竹的胸口,便缓缓摇头。
张镜竹扭头看着地上的骨灰,竭尽全力想要去抓住什么。她突起的青筋突然虬结,半个身子悬空探出血泊,被骨灰糊住的五指在青砖上抓出五道猩红沟壑。
恍惚间掌心触到片沾血的瓷片——正是戌月骨灰坛上那只描金喜鹊的头颅,“为……为什么,原本我都想好好生活了,为什么命运,要这么,捉弄我。”
当涣散的瞳孔转向曦煌时,她竟凭最后气力扯出个比哭还骇人的苦笑,最后在祝尔成怀里咽了气。
曦煌盯着张镜竹至死未阖的双眼,气得握紧拳头闭上双眼。
她的脑海里开始不断浮现弄玉、昭然、阿莫去世时的面容,以及弄玉和镜竹曾经对她说过的那句——善人不得善终。
曦煌再也控制不住从眉心抽出一缕黄色的神力缠绕在指尖。
厚朴立即按住曦煌的手腕问,“小曦,你要做什么?”
曦煌猛地张开双眼看向厚朴,眼神坚定,“我要回到过去,我要救他们,我要救阿莫,救昭然,救弄玉,救戌月,救镜竹!我要让他们好好地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