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看着琉璃碗中那血淋淋的血肉,挣扎着从床上坐起。
靛蓝色的官袍被葱白玉手拽成一团,明珠含着眼泪歇斯底里地质问,究竟是谁让他摘走了自己的胞宫,是后宫中的嫔妃,还是不肯与她相见的太后。
太医表情平静,那波澜不惊的眼神似乎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他说王宫里面有规定,花神出生楼坊,身子不洁,不配怀有王家的子嗣。
历代的皇后在行了加冕礼之后,都得由太医摘走胞宫。
明珠的眼眶逐渐变红,顾盼生辉的面容逐渐狰狞,“既然不配怀有子嗣,为什么要让我当皇后,为什么要让我当皇后,啊!啊!啊!”
鲜红的血像一条蜿蜒的蛇,从明珠的□□缓缓爬出,最后钻出金丝石榴被,滴滴答答,落在冷冽的玉砖上,如同叶麟临死时最后的呜咽。
太医冷冷地掰开明珠的手,只是说了一句娘娘珍重,便转身离开。
明珠瘫坐在九璋叠云的凤床上,如秋霜打过的枯荷败柳,望着鎏金错星的花神穹顶,疯狂呐喊。
她掀开被褥,撑着未愈的身子,踉跄着前往凌女的神庙,想要讨一个说法。
宫女劝她休息,她佝偻着身子,拖着双腿,每走一步,脚下都会绽放出一朵鲜红的血莲。
夜色渐深,寒风就像一条冰冷的蛇,慢慢吞噬她的气血。
待她走到香火鼎盛的凌女像面时,她的脸颊就像发泡的白纸一样,在汗珠的浸润下,变得苍白。
明珠质问凌女,为何当初没有告诉她,当上王后会失去诞育子嗣的能力。
凌女并未回避,而是走出神像反问她,如果知道会失去诞育的能力,她会放弃王后之位吗?
明珠佝偻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想着那金碧辉煌的寝殿和至高无上的王后之位,犹豫了。
即便没有子嗣,她的王后之位还在,她依旧是整个乌泽最尊贵的女人。
即便没有子嗣,她依旧可以让王上沉迷自己,最后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力。
那一刹那,明珠抬起眼眸看了凌女一眼。
凌女缓缓后退,最后笑着隐入神像之中。
回寝宫的时候,明珠感觉身上的血好像要流干了似的。生命也如同燃烧的红烛,慢慢消逝。
可是她绝不放弃,绝不放弃这刚刚得来的荣华富贵。
因此,她撑着虚弱的身体回了寝殿,然后在连日的休养下,终于恢复了身体。
三日后,她挑了一身最醒目的衣服,熬了一碗加了催情散的汤,去看望王上。
不成想,王上竟一次也未曾抬眸看她一眼。
后来,即便她用尽浑身解数,得来的也是王上冷冰冰的一句,回你的漱玉宫。
她很是不解,以她的手段,即便是不近女色的高僧,也耐不住她的搓磨,为何这个王上能一直保持冷静,难不成真的是嫌恶她的姬女之身。
时间长了她才发现,这个王上不仅仅是对她,还对所有的妃嫔,都毫无兴趣。
后宫三十三个妃嫔,只有庄妃诞下了一子。
庄妃出生高门,温柔贤淑,甚得宫人们的喜爱及太后的看重。
即便是王上,也对她敬爱有加。
虽然她是皇后,但是身份地位还比不上宫中的一个贵人。
即便她穿上素色想多几分庄妃身上的矜贵和高雅,也被宫人们议论是东施效颦,再素净的衣服都掩盖不住她身上的艳俗之气。
慢慢的,她发现皇后之位,根本就是一个空壳。
她没有得到随意支配他人的权力,没有得到宫人的敬仰和尊重,唯一得到的就是这金碧辉煌的漱玉宫。她经常安慰自己,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可是每每睡在床榻上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像睡在棺材里,冰冷,孤寂,毫无温度。
她梦想中的绮丽天宫,实际上是磋磨人的恶鬼地狱。
不管她在人前装得如何知书达理,温柔包容,别人也不会在像她小时候一般,夸她乖巧可爱。
姬女这个身份,就像死牢中的烙铁,烫在她的皮肤上,跟随她的一生。
就在她被王宫的生活死死的勒住喉咙时,她偶然发现,王上居然在后花园与一个太监媾和。
那一刹那,她又惊又喜。惊的是一国之君居然喜好男色,喜的是自己发现了王上的弱点。
回到寝宫,她贿赂了一个太监,让她去宫外为自己搜罗俊美的少年。
她先根据这些少年的背景掌握住他们的弱点,然后让他们以太监的身份去给王上送汤。
果真,这些少年引起了王上的注意。
王上并未不喜,而是慢慢享用福源奉上的这些“糕点”。
为了方便王上与这些少年行事,福源甚至将自己的寝殿让出来。
没过多久,王上慢慢信赖上福源,她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这一次,她终于享受到了权力带来的快感。
宫人们不仅不敢随意议论她,还要对她奴颜婢膝,她也得到了随意处置他人的权力。
只是,她不敢太放肆,只能随意给那些自己憎恨的人安一个处置他们的罪名。
可是,王上终究是要死的。
宫人们说,王上薨逝之日,王后也要为王上殉葬。
不过王后并不能葬入王陵,只能葬旁边的小树林里。
那个地方,和乱葬岗并没什么区别。
福源不可能为这个老男人陪葬,她想要的只有钟鸣鼎食的生活和生杀予夺的权力。
因此,她将目光先对准了执掌后宫的太后,然后制造意外,让她在出宫游玩的时候随马车一起坠崖而亡。一年后,她又开始对庄妃的饮食中下毒。
每次的剂量的很少,太医根本查验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