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允把厕所的屏障撤了,肩膀上站着鹰往外走。
纳斯大叔看他不说话,叹了口气,鸟脸上有些哀愁。
虽然他知道巫术,但小七和安娜不知道,帕顿怎么说服他们纳斯大叔又活过来还是回事。
两人回到病房,安娜正在抽泣着给纳斯大叔整理衣服。
小七和柏理则是在收拾衣服,看见商允回去,柏理下意识站起来往他身上摸:“没事吧?没干傻事吧?”
帕斯汀靠在门口:“我看着他呢,能干什么傻事。”
柏理长呼一口气:“那就好。”
小七往他肩膀上站的鹰看了眼,想说什么安慰人的话,最后还是拍拍他的肩膀。
安娜顶着哭红的眼,整理好站起来:“去找神父吧。”
纳斯大叔看着她们,叹了口气:“造孽啊。”
商允嘴唇动了两下,最后点头:“等回去,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小七和安娜没在意,以为是关于杂技团的事,柏理则摸摸他肩膀上的鹰,跟他一起出门找火化师。
出门前商允看了眼帕斯汀,后者摆摆手让他们去。
商允:“是不是刚才消耗太多累了?”
帕斯汀摸摸肚子:“好像是,有点饿了,你们去,我找点吃的去。”
商允把钱袋递给他才离开。
路上有些沉默,柏理小心看商允表情,笨拙安慰:“你别太伤心。”
商允勉强笑了下,突然说:“我觉得纳斯大叔没死。”
听见他的话,柏理表情变了几番,最后苦着脸应和他:“你说没死就没死。”
商允看他一副怀疑自己受刺激得病但是不敢说的样子,默默闭上嘴。
确实像纳斯大叔说的,这件事放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
纳斯大叔啧啧两声,忍不住飞到柏理身上想啄他脑袋。只不过还没适应这具身体,歪歪扭扭差点摔倒,被商允扶住好好送到柏理肩膀上。
“怎么了这是,”柏理肩膀一沉,“怎么还不会飞了。”
纳斯大叔不满啄他脑袋:“臭小子。”
柏理浑然不觉,借着鹰想转移话题:“你还没给这鹰起名字啊?”
商允随口道:“纳斯大叔。”
柏理顿住,神色古怪:“……哦。”
纳斯大叔笑了两声:“傻了吧小子。”
到了教堂,柏理去找神父,商允带着纳斯大叔坐在祷告台前。
肩膀上站着这么大一只鹰吸引不少人的注意,还有几个人来回走了几圈,余光一直往商允肩膀上看。
纳斯大叔扬起下巴:“我变成鹰了还是一样帅。”
“对,”商允把他放在椅背上,方便它被更多人看见。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柏理才回来:“神父说他现在就可以,我现在去找小七和安娜把纳斯大叔带过来。”
商允:“那我们在这等你。”
柏理已经不想再去想这个“我们”到底是谁和谁,“那我走了,你老实待在这里啊。”
商允坐在教堂里,听纳斯大叔在身边碎碎念:“你说小七和安娜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我敢说一定会吓够呛。”
他兴致勃勃模拟几种反应,看帕顿垂着眼睛,还是很不高兴的样子:“无论哪种方式都没事,老子又活了,嘿……”
商允摸摸他的翅膀:“活了就好,活了就好。”
不像说给纳斯大叔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故事的进展已经快走到最后,今天是纳斯大叔,明天又会是谁。
变成蛇的小七和安娜,还是土拨鼠一家的温蒂?
纳斯大叔看他冷着一张脸,以为他是被自己的死吓到了:“别想了,不管用什么手段,我现在活着呢。”
商允抬头看前面的天使雕像 :“纳斯大叔。”
纳斯大叔啊了声,歪着头看他:“怎么了?”
“如果我当时在雪地里没有叫你,甚至憎恶你,从此之后也不和你说话,那现在应该是什么样的?”
纳斯大叔愣了下:“那还能怎么样。。”
这对他来说很好猜,因为帕顿以前就是那个样子的,畏畏缩缩,受人打骂从来不还手。
没有人想和他来往,他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纳斯曾经也隐秘向帕顿示好,但得到的却是前者的冷眼和憎恶的话。
他说:“别来装好人。”
他把纳斯大叔当做一个罪人,或者说杂技团的所有人,所有人都是眼睁睁看着他妈妈自杀的凶手。
而那个罚跪的大雪夜,帕顿突然和他说话,后面更是换了个人一样。
纳斯大叔对于这种改变有喜有忧,喜帕顿虽然话少,但好歹也像是个正常孩子了,忧他到底有没有放下曾经的怨恨。
商允听完他的话有些沉默。
刚才他在脑海里预想从少年时期所有可能做出的重大选择,最后的结果都算不上好。
纳斯大叔看他不说话,拍拍他的肩膀:“杂技团现在就是个累赘,你要是想离开,也没人会怨你的。”
商允嗯了声,听见柏理的声音:
“就在那边坐着……对,神神叨叨的,说纳斯大叔没死,我也不敢多说啊。”
商允站起身回头看他们,结果在安娜身后看见一个小时前刚在记忆碎片里看见的人。
金站在最后,脸上挂着虚假的悲伤应和柏理的话:“可能是悲伤过度,过几天就好了。”
纳斯大叔只看见商允突然攥紧手,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疑惑问:“怎么了?”
商允摇头,看几人走到自己面前。
纳斯大叔的遗体已经放到旁边的屋子里了,神父正在进行准备工作。
金看了眼他肩膀上的鹰:“都长这么大了?表演的时候……”
商允冷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金察觉他的冷漠,罕见地没发脾气,笑了笑闭上嘴。
“去找神父吧。”
商允转身刚想走,又被金叫住。
“等下,还有几个人没来。”
安娜抽着鼻子问他:“什么人?”
小七和柏理也看他。金是在商允和柏理走了之后到医院的,现在又跟着他们来了教堂。
金磨磨唧唧说了几句没用废话,终于看见门口站着的几个人高兴挥手:“我给纳斯上了份保险,现在他们要来。”
他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兴奋:“他们要来证明纳斯是真的死了。”
他说完这句话,在场的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纳斯大叔嘿了声:“还给我上保险了呢,我自己都不知道。”
商允抬手抽取金的记忆快速扫过,脸色越来越不好。
杂技团这些年越来越不好的原因除了表演没人看之外,还有就是金染上了赌博。
起初是受人引诱,再后来心情不好玩几把,最后一步步成瘾。
他的钱很快就被花光,然后就盯上了杂技团的钱。
杂技团没钱了,他又通过酒馆里认识的朋友知道了骗保这个方式。
保险是这两年刚流行起来,还不完善,便给了他可乘之机,金给杂技团所有人都买了保险,在要债的人再次找上门后,金趁亨利和人打架,混在其中为对方送上了锤子。
亨利的“意外”死去给金获得了一大笔钱,正好补了欠账还剩下一大笔钱,但金还是走进了赌场,又变得身无分文。
在海边小城,所有人都没钱坐船时,金为了能在百花节翻盘,不惜借高利贷也要去。
而现在就是还钱的时候。
于是他又盯上了纳斯大叔。
小七皱眉道:“什么时候买的保险?纳斯大叔知道吗?”
金摆手:“我给所有人都买了保险,你们是杂技团的人,整天还要干这么危险的活,当然需要注意着点。”
安娜听说过保险,但没仔细了解过,以为又是他搞得什么没用的东西:“这东西有什么用?”
“用处可大了,”金不想和他们多说,带着那群人往尸体在的房间走。
哪知却被商允挡在半路。
金不满看他:“怎么了?有什么事一会再说,现在……”
“想要死亡证明?”商允直接道,“等到仪式结束之后再说。”
金对商允知道死亡证明这件事有些诧异,“只是看看而已,能耗费多长时间,我让他们加快速度。”
要债的明天就来了,越早证明死亡越早拿钱。
要不是催的急,他也不会迫不及待给纳斯下药,让他快点死。
“不行。”商允没动,抬眼看他:“想要就等到结束。”
金紧皱眉头:“你这么……”
视线相对,后面的话突然卡在嗓子里,周遭的空气被抽离,他张开嘴嗬嗬几声,眼睛充血突出。
四周安静下来,只有耳边响起的水流声,而这声音,似乎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金意识到什么,勉强低头向下看,看见自己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个洞,鲜血正慢慢流出。
他表情瞬间变得惊恐,哆嗦着想伸手去捂住,抬起手却被人阻在半空。
“我说,仪式结束后,”商允虚虚握着他的手,指尖不耐地点了下。
熟悉的疼痛从身上爆发开来,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撕扯着疼痛。金痛得弯下腰,看商允的眼神也像是在看魔鬼。
“听清楚了?”商允松开手,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清声音说,“昨天在医院里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会和你慢慢算。”
金倒吸一口冷气,张开嘴想叫却发不出声音,逼得后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半秒后,声音如潮水般涌来,是旁边的人在和他说话。
“说话啊,还看不看了。”
金哆嗦了下,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他忍不住看商允,后者好端端站在原地,感受到他的视线,轻飘飘地看过来。
“还是等仪式结束之后再看吧,”刚才的疼痛还盘踞在脑海里。
帕顿现在,绝对是个疯子。
那些人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忍下来。
神父做好准备,叫他们过去。
商允让开位置,带着纳斯大叔往里走。
自从商允用手札帮纳斯大叔还魂,纳斯大叔便也能稍微感受到他在用巫术,但具体用什么就不知道了。
“你刚干什么了?”纳斯大叔看自己的的尸体躺在花朵中间,深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