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的一切都清晰明了了起来。
洛梵意的母亲全名叫越悴妩,小名颜儿,正是南柳越家人。
二十多年前她不知所踪,实是逃家,与洛诚私奔。
此后她因病亡故,与父母兄长阴阳两隔。
得知女儿已死,老妇浑浊的眼珠流下两行清泪。
可怜她苦等二十多年,只等来女儿的死讯。
她呆坐在毛毡上,任凭眼泪流干。
越悴黎亦是落下一行同情泪,幼妹出生时比他小二十岁,长兄如父,妹妹的成长他多有看顾。
这些年他不曾放弃过寻找妹妹的下落,可不成想,今日终于得来一个确定的噩耗。
老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用力抓住洛梵意的手腕,凶狠道:“定是你害死了我女儿!”
越悴黎连忙将他母亲的手拉开:“母亲,这是您的外孙女!”
老妇这才如梦初醒,愣怔地摔倒在地。
这些年她日夜沉浸在对女儿的思念之中,早已分不清现实与幻想。
这句话也点醒了洛梵意。
出了南柳,知晓蛊术者鲜少。
整个还城派能在她身上下蛊之人,唯有她的母亲。
只是母亲为何要这样做?
一时间,洛梵意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
父亲在她成长过程中鲜少提及母亲,以至于她连母亲的真名都不知晓,只知母亲小名。
恐怕父亲都不一定知晓,母亲是越家人。
越悴黎见洛梵意脸色难看,忍不住安慰道道:“妹妹这么做定然是有她的道理。或许是她知道自己早逝,无力护佑女儿,所以才种下此蛊。”
洛梵意眼睫低垂,让人看不出神色。
越悴黎……或者说她舅舅的分析是最有道理的。
只是还城派如此安全,父亲这些年对自己亦是尽心尽力,难道……母亲信不过父亲?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又挥之不去,洛梵意本能地抗拒这种想法。
不可能,父亲这些年时不时便提起母亲,眼中满是怀念,难道这样的深情也是可以假装的么?
她脑中思绪纷杂,没注意到外婆从书架之上拿出一排银针。
外婆抓住洛梵意的手,在她食指尖用力一刺,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指尖滴落。
洛梵意吃痛,本能地瑟缩,可手指依然被紧抓不放。
外婆掐着她的指尖,将鲜血滴在一只蛊虫上,而那蛊虫吸食完洛梵意的鲜血之后,竟然变得神采四射,散发出红色的光芒。
外婆尖叫一声:“这是我越家的人!”
越悴黎的目光落在洛梵意身上,眼中万千情绪涌动,原来这就是他幼妹的女儿。
像,实在是像。
凡有越家血脉,蛊虫吸食之,便是大补。
当年越悴妩虽为越悴黎幼妹,但她于蛊术之事天赋异禀,就连越悴黎也无出其右。
若不是当年突然失踪,越家家主今日是谁都不可知。
外婆因越悴妩失踪之事迁怒于越悴黎,骂他妒忌妹妹天资,暗下杀手,从此闭门不出,荒废蛊术,转而研究卜算之法,想要测算出越悴妩到底在何处。
千算万算,不想原是美人早逝,一捧黄土。
安抚好老人的情绪后,越悴黎带着洛梵意走到楼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侄女,昨日我便觉出不对,你同我妹妹容貌十分相似,身上蛊虫又是我越家独门,我本只是想带你见一见母亲,让她开心些,不曾想原来你就是她的后人。”
洛梵意也不曾想,老天竟对自己开下这么大的玩笑。
“只是……”越悴黎有些迟疑道,“妹妹当年下此蛊是为了护你平安,你如今还要解蛊么?”
妹妹这样做定然是有她的道理。
洛梵意暗想,是啊,原来此蛊是母亲对自己的拳拳爱心。
可想到上一世屈辱的死去,想到从小到大每一次因为无法修炼受到的歧视,洛梵意便无法坦然地接受这一切。
“舅舅,我要解蛊。”她声音喑哑,可说出口的话却无比坚定。
母亲的爱可以庇佑她一时,却护不住她一世。
“既是如此,明日你再来解蛊。”越悴黎说完这句话,有些不好意思,连着两日让洛梵意过来,却连着两日都解蛊不成,实在是愧对他越家家主的名声。
只是母亲情绪太过激动,他无法置之不理。
心有牵挂,不能安然解蛊,这对洛梵意来说又有些不公。
洛梵意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哑声道:“无妨,还请舅舅照顾好……照顾好姥姥。”
她脚步踉跄地走出此处,半靠在门口打盹的公孙青竹听见她出门的声音,急忙前来迎接,见洛梵意失魂落魄,便知今日解蛊又是不成。
他拿出手帕,替洛梵意轻柔擦去在眼眶之中打转的泪珠:“一日不成,我便再陪你等一日。”
洛梵意点点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情绪,扑在公孙青竹怀中放生大哭。
公孙青竹的双手有些无所适从,这灭世之女的情绪果然比普通人脆弱一些,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