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膝盖重重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声音颤抖中带着一丝哽咽,眼中涌起了泪花,她急切地问道:“为何?小姐,十三何处做得不好,让你要丢下我?你同我说,十三一定改。”
洛梵意的目光落在褚十三双眸上,心中亦是有所触动。十多年相伴之情不似作伪。
只是她无法忘记上一世褚十三手中的后裔弓,她记得那冰冷的箭镞,穿透空气,直指自己的心脏的痛楚。
那不仅是切肤之痛,更是心灵深处的背叛。每一次回忆,都如同利刃在心口划过,让洛梵意清醒地意识到,她们之间的情分早已断绝。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压制住心中那丝心软。
她将褚十三扶起,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坚定道:“你我,各人有各人的道,离开我,你会有更广阔的世界。”
褚十三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从眼眶中滑落,沿着她那英丽的面颊,留下一道道湿漉漉的痕迹。
洛梵意凝视着褚十三,只见她那原本清冷的面容,此刻被泪水冲刷得略显憔悴,或许是哭得伤心,她的耳朵也变得通红,细细的耳坠亦是随着她的抽噎前后摇动,叮铃作响。
她心中滋味亦不好过,可想法却更加坚定。
自己确实不是什么合格的主人,只会让十三受委屈。这些年她都没有好好地看过十三,如今细看,才发觉十三也是个漂亮的女孩儿。
褚十三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她紧紧圈住洛梵意的腰,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与不舍:“小姐,你可还记得,幼时是你对我说,今后我可将你视作姐姐。这些年来,我从未觉得你待我有丝毫不好,你是我心中最好最好的姐姐,求你,不要要离开我,姐姐。”
她的声音在颤抖,泪水打湿了洛梵意胸前大片衣襟。
可是她越这么说,洛梵意便越会想起上一世的种种,便越觉得讽刺。
她闭上了双眼,不忍看褚十三,她害怕自己一看到褚十三的泪眼,就会心软。
公孙青竹今日换上了一袭墨黑色的衣袍,与往昔常穿的青绿色衣衫相较,别有一番韵味。
那黑色深沉如夜,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气质也从先前的端方雅正,悄然转变,添了几分邪魅之感。
他缓步来到照花水榭,却恰巧撞见了主仆二人离别的场景,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觉得此情此景颇为有趣。
他轻巧地抱起双臂,身形一跃,稳稳地落在了树梢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树下的洛梵意与褚十三。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为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却也掩盖不住他眼中的戏谑之意。
洛梵意轻轻推开褚十三的手,捧着她的脸认真:“当我的侍女本就很委屈。”
褚十三摇头:“至少,至少让我陪你从南柳回来,若是从南柳回来,你还是这个想法,我再离开。”
褚十三抬起手,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痕,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一字一顿地替洛梵意分析道:“如果我说我愿意陪你一起去南柳,宗主想必会安心许多。毕竟公孙青竹虽然已经救了你两次,但他终究是外人。万一他心怀不轨,将你带到南柳后做出什么不利于你的事,我们无法及时搭救。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对修炼的执着。就让十三再帮你这一次吧。”
她言辞恳切,句句都是真心实意,洛梵意直直地看着她的双眼,一时之间,无法拒绝。
公孙青竹没想到还能偷听到自己的坏话,他哑然失笑。
但这种警惕也不是不无道理,毕竟自己在还城派终究是个外人。
回想起昨夜自己对河源局势的推测,一种前所未有的犹豫悄然爬上心头——或许,就此抽身而退,不再插手洛梵意的命运,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正当他心念一动,准备从树上跃下悄然离去时,洛梵意的声音突然响起,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我向来不擅识人,也不清楚公孙先生出手相助是出于真心还是另有图谋,但我可以肯定,他绝不会对我下杀手。”
“若真有意取我性命,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洛梵意的这番话,让公孙青竹的脚步瞬间停滞。
他原本下垂的嘴角渐渐恢复了平整。
他心中暗自思忖,看来这傻女子并非全然不懂感恩。
他心知肚明,自己曾一度想要取她性命,若非心生一丝怜悯,她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不过……若是自己杀了她,那将来的灭世之人还会是还城派少宗主么?
此念一旦产生,便如狂风骤雨无法停歇,公孙青竹心神俱震。
一直以来,他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还城派少宗主非洛梵意莫属,却从未想过,这个关键的身份或许另有其人。
是了,洛梵意无法修炼,又与荀鸾有着婚约,将来这还城派未必能落入她手中。
会是谁?
他闭上双眼,将这几日在还城派所见之人一一在脑海中过筛。
若还城派将来的宗主不是洛梵意,那最有可能的,还是其他还城派弟子……
会是荀鸾么?
公孙青竹睁开了双眼。
河源位居中州上游,若河源有变,中州势必会陷入混乱。
难怪那芦苇妖会选择逃离中州,诸多迹象,此刻皆如拨云见日,清晰明了。
既如此,需设法将芦苇妖从荀鸾手中要回,一来可从芦苇妖口中探知中州真相,亦可借此试探荀鸾的道心深浅。
心意已决,公孙青竹轻身跃下树梢,直奔练武场而去,去寻那正参与比试的荀鸾。
巧的是,此番正是荀鸾与蔺扶同场竞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