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唐景安为何暴毙?”沈瑾瑜问。
“因知太多。”端妃答。
她声音轻,却比殿中香火更冷:“李祈本是唐景安引荐,唐家死得蹊跷,李祈怕被清算,只得先自隐。”
“李祈还活着?”沈瑾瑜语气一顿。
“若我没猜错,他还在内务府。”端妃目光幽深,“以‘副使’之名行事,却早非李祈,而是另有其人接手署名。”
她顿了顿:“或许……便是齐云恒。”
“那娘娘既识他之深,为何至今未向圣上启奏?”
“因为陛下当年亦知他之谋。”端妃语气低缓,“李祈受命清查盐务,是奉天子密旨,查得越深,越不能告人。”
沈瑾瑜心头一震:“所以……他是假死以避追责?”
“正是。”端妃缓缓起身,走至窗前,“陛下亦非不知,只是有些人,死了,比活着更能护住这江山。”
风吹起她鬓边白纱,轻轻一颤。
沈瑾瑜拱手而起:“谢娘娘相告。”
“齐云恒……是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枚棋。”端妃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喃喃一句:“若能活着走出这盘棋,就别再回头了。”
——
御书房中,皇帝眉目沉敛,案几前摆着一封飞骑急报。
他抬眼,声音低沉:“西南盐仓旧案,朕已查得初报。”
沈瑾瑜上前:“请陛下明示。”
皇帝缓缓道:“三年前那场火,确为人纵。起火之处并非仓口,而是库账房。案后,卢敬之主张全数抄写,齐云恒暗中调兵封路,而当时调令签署之印,确有伪迹。”
他说到此,微顿:“沈瑾瑜,此案已非你东宫之责,而是国本之事——朕命你,即日起接手查办齐云恒旧案,兼查其在内务府之余脉。”
沈瑾瑜肃然跪下:“臣遵旨。”
皇帝语调转冷:“再有一事,肃王近日曾暗中联络唐肇,调工部旧年军备修造之账。”
沈瑾瑜目光一凛。
“此事已属越权,朕未即处置,只因唐肇昨夜逃入内库,被捕时手持一册机密文卷,声称此为‘替肃王所藏’。”
皇帝眼神锐利如刃:“朕要你接下此卷,三日内验其真假——若真有诈朕之事,肃王,不可留。”
回东宫后,沈瑾瑜立刻召集近侍,命人调阅唐肇旧卷与工部机要案对照,同时命秦政走访兵部后库。
至子时,前线飞鸽传来。
秦政手书只一句:“唐肇之卷,所记器械耗资,与实报大相径庭,其间多出兵械三千,去向不明。”
沈瑾瑜眸光一冷,唤侍从点灯入账:“列齐云恒旧信与唐肇所言,凡与肃王有暗交之处,全部圈点。”
“通宵核查,今夜不休。”
她步入内室,重取盐仓残卷与卢敬之供词逐一核对,所涉之人,俱为三年间依附肃王者。
她终于提笔写下三行:
“肃王荐崔昌言入吏部。”
“崔昌言荐卢敬之入盐务。”
“卢敬之假火掩账,齐云恒发令调兵。”
每一环,皆有回证。
她轻声喃语:“齐云恒是行手,卢敬之是掩盖,崔昌言是门户——而肃王,是根。”
夜深灯残,账页遍案。
——
次日辰初,天光微亮,沈瑾瑜踏入东宫偏殿,殿内静谧如常,窗扉未开,案上卷宗整齐。秦政早已候在内室之外,听闻脚步声,立刻躬身迎上。
“殿下。”他低声启禀,“范怀清已送抵天牢,由禁军亲自押解。人虽未死,但伤势极重,太医诊过,言其气息微弱,恐怕撑不过今夜子时。”
沈瑾瑜止步,微一颔首,神色平静,却未有丝毫松懈之意。
她问:“可还能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