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星诞醒了,他侧身撑起脑袋,嘴里叼了片树叶嚼着,望着树下的三个人。
敖五被墨主拉到一边,背着双手望着不远处的青绕。
青绕没有说话,她将琥珀龙牙上面的布带拆开,白色剑鞘在月光下泛出微弱的光亮,剑柄之上的翠绿色琥珀一尘不染,好似一颗不曾蒙尘的明珠静静沐浴在月光下,微微闪动的光亮似它的呼吸,贪婪地吸收着许久不见的光辉。
黑暗中,青绕额前早已布满密汗,她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眼旁边的人,墨主的眼神明暗不定,期待中又有些嘲讽,似乎不觉得青绕能拔出剑。
而他旁边的敖五则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好,我可以的。”青绕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她伸手握住琥珀龙牙,熟悉的凉意自掌心传来,和梦境之中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傲视神剑,眼神瞬间威严,一抹难得在她身上一见的光辉闪过,一声绵长清脆的琅琅声响起,琥珀龙牙剑身出鞘,在青绕脸上折射出一道银白色的光影。
青绕握剑的手有些颤抖,她分不清这是兴奋还是恐惧,她嘴角噙着笑,脑海中快速浮现出如画卷般的秋水诀姿态。
她面向河面,剑尖直指依生河水,原本平静的河面竟瞬间泛起层层涟漪,偶有水花溅起,往青绕这侧涌来。
青绕将自己幻作梦中银龙,它在灵鹿峡中的轨迹如此令她熟悉,每一个脚步的落点、每一剑挥出的方向,都是她曾日日夜夜走的路。
秋水诀,以水为引,以柔克刚。青绕柔软又矫健的身体在月光下如依生河波光粼粼的河水,剑锋所指之处留下一道道深刻的剑痕,剑痕之上还有湿润的水迹。她的速度时快时慢,宛如游龙在水上遨游,她的身体似乎与琥珀龙牙融为一体,剑身划破黑夜,发出龙吟般尖锐的响声。
在青绕的柔软中,招招都是杀机。
青绕累得浑身是汗,她单膝跪地倚着琥珀龙牙,勉强抬起头问:“墨主,这便是我梦中的秋水诀。”
墨主微微虚着眼睛,看得格外认真。他悠悠开口,声音如同从多年前的时空中传来般飘渺:“似是故人之姿,却无故人之情。”
他上前扶起青绕,又小心翼翼地拿起琥珀龙牙,仔细看了良久,忽然笑到:“她的剑,配他的剑法,原来这世上,还真的能见到这般传奇之事。”
“你所练的确实是秋水诀,不过只是秋水诀第一层——秋意。这一层,你可调理内息,压制心魔,强身健体,但若想更近一步,恐怕.....”墨主瘪瘪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青绕紧皱眉头没有说话,练到如此已是她的极致,没有师父指教,更没有记录在册的剑法可学习,全凭记忆与梦境中的画面,她要如何更进一步?
墨主一直在观察她,见她表情难看得要死,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真有趣!”他的手掌纤细却有力,重重拍在筋疲力尽的青绕肩上,直接将她拍到地上,墨主接着说:“凡事看机缘,你既然有机缘悟得秋水诀,那我相信你也有机缘能更进一层!说不定.....这机缘还是同一个呢!”
青绕一怔,心中阴暗的念头立刻占据上风,如果这个念头就是墨主所说的机缘,那她此生注定要活在痛苦与阴暗之中。
因为,她的机缘是——复仇。
青绕颜色晦暗不定,她低着头,不让任何人看穿她的表情。
“今日你的秋水诀也算让我重温旧梦,作为回报,我把你想知道的所有真相和答案打个包,给你一个友情价,只需要你为我完成一件事,我就统统告诉你!”墨主冲青绕眨眨眼,调皮地说到。
“什么事?”青绕问。
墨主拉着青绕走到依生河畔,两人的鞋子几乎都踩进了水里,一股沁透全身的凉意自脚下升起。墨主却丝毫不在意,他挽起袖子指着依生河上游对青绕说:“我有一样东西落在那上面了,你去帮我取回来。”
“什么东西?具体落在何处?”青绕问。
“顺着依生河往上,又逢一境,你去了便知。”青绕顺着墨主的手望过去,河的上游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她同样也没有发现,墨主嘴角那个诡异的微笑。
从依生河畔回来,青绕睡得神魂颠倒,每日敖五给她放好饭便接着去练剑,两人话都说不上两句。
马洋洋一直在花家没有回来,看起来花家的情形不太乐观,花家一出事,这锦官城里就传出些风言风语,弄得全城百姓也不得安宁。
青绕终于睡醒了,她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自己的身体非但没有在连日的昏睡中变得沉重,反而更加轻盈。她凝神运气,体内气息稳定缓缓流动,完全没了之前的紊乱之相,青绕觉得自己的脑子也清醒了些。
她决定今日便去墨主所说的依生河上游“又逢一境”,寻回他要的东西。
但具体是什么东西?又具体在何处?她不得要领,决定去花家找花炎问问。
花炎的身体状况比前几日更加糟糕,花寒姿几乎尽了花家所有为他保命,却只换来他沉睡的时间越来越久。青绕见到花炎的时候他刚好醒来,他直挺地躺在床,双眼麻木无神地看着床顶。
“青绕姑娘,你来了。”花炎的声音完全变了,苍老的声线仿佛病入膏肓的老者,吓了青绕一跳。
见花炎已病成这样,青绕暗自责怪自己不该这时候前来打扰,多少有些没有分寸。她正欲赔礼道歉,花炎却缓缓转过头来,一双沉寂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你有事想问我?”
青绕迟疑着点头,还是将来意说明。
花炎听罢,整理了番思绪,才缓缓说到:“依生河上游连接白日山,河水源头是白日山巅的严冰所化,经过几百里的距离和数千米落差,最终流至锦官城内。依生河所经之处,皆是雪峰峡谷,鲜有人居住,但在白日山脚下的河畔,确有一个祠堂名为‘又逢一境’。我听家中长辈提起过,莫先生当年来到锦官城前,便是在又逢一境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