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醉酒后,狮岭城连着下了三天大雨,避风堂院内积满了雨水,几乎漫上廊檐。
马洋洋每日抄起裤腿,用木盆兢兢业业将积水舀出去,不一会儿廊檐又会积起,就这样周而复始,从天亮舀到天黑,再进厨房用湿柴火煮三碗面块。
青绕百无聊赖地靠在窗边,数着马洋洋今日舀了多少盆雨水。一些雨滴被风吹斜,簌簌落在她面前,溅到她脸上,她也不擦,闭眼感受春雨的滋润。
“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啊啊啊啊!!人都发霉了啊啊啊!”敖五在床上滚来滚去,把被子全裹在身上,“腾”得坐起来望着发呆的青绕。
青绕看着天边的云飘来飘去,此刻思绪放空,脑子里没有叶珀之死,没有走火入魔,没有驭兽大战,就像以前她在灵鹿峡时一样,无忧无虑,心也空空,眼也空空。
“你在看什么?”敖五也把脑袋凑到窗边,顺着青绕的视线望出去,却依旧是那山那水,他都看腻了。
青绕微微抬头,把鼻子伸出窗外,使劲嗅了嗅,然后发出一声舒服的长吟:“一下雨,这里就好像灵鹿峡。”
青绕细长的指节轻轻敲打窗框,发出清脆的响声,敖五竖起耳朵好奇地望着她。
“以前我在灵鹿峡,也住在一座小木屋里,没有避风堂这么大,但是格局很像。师父在一旁建了一个猪圈,一开始只养了两头,后来大猪生小猪,足足生了二十多头,我们哪里养的过来,师父就带着一溜小猪去镇上卖,卖的钱给我买烧鸡吃。小花也喜欢吃烧鸡,它会偷偷把剩下的骨头藏在屋子后面的竹林里,但是都会被山上的野狐挖出来吃掉。师父老说,小花是只傻狗,把骨头吃光不就行了。可小花不是不想吃光,只是实在吃不下啦,你看它那个腰粗得和水桶一样哈哈哈哈哈。”
“青绕,你怎么哭了?”
“哭了?”青绕伸手摸了摸脸,还真是。
她红着眼圈,努力憋住鼻尖的酸楚,嘴角不自觉往下弯。
不知从何时开始,每每想到灵鹿峡总是想哭。
如今师父死了,灵鹿峡那间屋子已成灰烬,剩下的小猪也抵债给了范家,她还回得去吗?
敖五见她憋得难受,小心翼翼伸出手拍上她的背。
她可真瘦,即使隔着衣服,也能碰到她那根分明的脊骨。
“哭吧哭吧,大声哭出来就不难受了。”敖五说。
青绕委屈地眨了下眼,然后“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鸟散兽走,云绕雨斜,这阵哭声引得马洋洋扔下手里的盆赶忙往屋里跑,嘴里还喊着:“怎么了怎么了?又病发了?”
推门一看,二人已开始啃剩下的肉干,青绕还吸溜着鼻涕眼泪,牙齿咬住肉干一头,手用力往外扯,好不容易才咬下一口,慢慢咀嚼起来。
大雨过后,又是大晴,敖五和青绕躺在竹椅上晒太阳,说是多晒晒有助于伤口恢复。
马洋洋去山里打了几只野鸡,今晚要做青绕心心念念的烧鸡。
雨停后,偶尔有进城做生意的人,会远远经过离避风堂最近的那条路,避风堂位置得天独厚,路人看不到它,在其中的人却能尽数将过路人收进眼底。
他们偶尔会假装路人,和进城出城的行人打探些消息。
驭兽大战后,赵家抓住了杀害诸怀和其他人的凶手,一个是唐门小杀神——唐星诞,另一个是黄泉道尸傀。
尸傀自狮头客栈起,便对青绕穷追不舍,即使尸鬼已死,竟然还一路追到了驭兽大战。
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值得她如此执着来取自己一个小虾米的性命?
青绕想起赵羽儿在城墙上说的话,似乎背后还有一个很大的隐情,与自己有关。
看来,必须得找赵追或者赵羽儿问清楚这背后的真相,而且青绕觉得,自己此次下山、叶珀之死,都牵扯到同一个秘密。
青绕思忖间,并没有注意到此刻她身边的敖五,脸色也不太好。
就在此刻,一声巨吼响彻天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天而降的凄厉惨叫吸引了避风堂三人的注意,他们默契抬头望向空中,只见有一人正在快速坠落,他张牙舞爪不得章法,接着“砰”得一声砸在了避风堂院子里。
“天杀的赵羽儿,看我不把你活刮了!”那人慢慢坐起身,纵使灰头土脸,青绕和敖五也还是认出了他。
唐门小杀神,唐星诞。
他怎么会从天而降?青绕连忙拉住要上前杀他的敖五,用眼神示意他恐怕有诈。
敖五手里握着刚从厨房拿出来的菜刀,眼里全是狠厉,一字一顿地问他:“你杀了诸怀,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
唐星诞胡乱整理了一下衣裳,跳起来指着面前的三人,表情满是不服气:“哼,虎落平阳被犬欺,要不是赵追抓了我师叔,还给我喂了.....蝶蛊,我也不至于被扔到这里来。”
他神气地昂起头,见敖五用想杀人的眼神盯着他,摆了摆手:“就算我中毒了,你们也不是我对手,别想着杀我。我和赵羽儿做了交易,我来保护你。”他指着敖五说:“他们就不杀我师叔,并且让你每日给我一颗蝶蛊解药续命。”
“解药?我?”敖五不解皱眉,心想自己有这解药吗?怎么自己从来不知道?还有,赵家什么时候有一种叫蝶蛊的毒药了?
“可我从没听过赵家有蝶蛊啊。”敖五小声嘟囔,只有青绕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