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滚滚向前,晏相淇看着对面的谢庭尧,告诉他:“阿尧,我们今天先去霞山寺,等回来了再去看姥姥,好不好?”
谢庭尧闻言,不解:“为什么要去霞山寺?”
晏相淇想了想,道:“给姥姥祈福。”
小阿尧皱着眉头,不明白为什么要先给姥姥祈福而不是去看,脸上难掩失望之色,但还是点点头:“好吧。”
霞山寺在京城城郊西边的山头上,因霞山而得名,虽比不上国寺,但也是达官显贵们祈福还愿的热门之地。
这次由启山走在最前头保驾护航。
出了京城马车便慢了下来,因为城外的路上冰雪未消,路不好走,时常颠簸。
幸而马车内铺了厚厚一层绒毛毯,又人手一个汤婆子,倒也不冷。
在摇晃中,没过多久谢庭尧小脑袋便一点一点,晏相淇见状,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方便他睡过去。
大约中午时分,一行人终于到了寺庙。
寺里的住持早已得到通知,准备好了禅房,只管等她们住进去。
“阿弥陀佛,谢夫人别来无恙。”胡子花白的老住持出来迎接她们。
晏相淇也行了一礼:“我们母子俩在这儿住多日,打扰住持了。”
老住持笑了:“哪里的事。”
小印尼很快将她们引到安排好的禅房。
一切安排妥当,师父们也送来了斋饭,晏相淇和谢庭尧一起用了一些。
这是谢庭尧头一次来寺里住,从前只是逢年过节或者还愿时跟着晏相淇来寺里拜一拜,是以他忍不住有些兴奋好奇,在外面里跑来跑去,听到前殿里和尚们诵经的声音,眼巴巴地想去瞧一瞧。
晏相淇见他眼里的渴求快溢出来了,失笑摇摇头,便带着他去了前殿不远处站着看了一会儿。
小孩子精力来的快去的也快,用了午膳后便困了,饮玉抱着他去了后院歇息,晏相淇独自在房中坐了一会儿,外面便来了个年轻的小和尚。
小和尚对她拜了一礼: “崇德夫人,师父尚在前殿讲课,请您稍坐片刻,师父等会儿就过来。”
晏相淇笑了笑:“不着急。”
没过多久,住持便过来了,晏相淇出来,引住持去亭台里说话。
霞山上尽是白雪覆盖,亭台内虽挂了幕布挡风,却还是有丝丝缕缕的风从缝隙里钻进来。
住持朝晏相淇拜了一礼:“谢大人叮嘱老衲这些时日照看好夫人您和小公子,夫人可放心在寺里住下。”
晏相淇在桌边坐下,抬眸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
霞山寺虽比不上相国寺这样的皇寺,却也算得上京城数一数二的寺庙,来祈福还愿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晏相淇从前尚未出嫁时,每年也会跟着胡氏来两趟霞山寺。
这样有名誉的佛家圣地,谢景湛不知何时与之有了联系。
从上山后沙弥们引着她们到后院安歇,她注意到生活用具一应俱全,暗处还有不知多少守着的人的时候,就意识到霞山寺已然是谢景湛的地儿了。
晏相淇默不作声打量,心想不知谢景湛做了什么让眼前这眉毛胡子花白的住持愿意为他做事。
住持离开后,晏相淇心中却并未放松多少。瞧着谢景湛这番做派,把崇德府内所有人都安排出去,看来朝堂局势紧张无比。
从谢景湛奉旨离京前吩咐她无必要不出门不接客开始,晏相淇便隐隐嗅到一丝不平静的味儿,他离开后各府的宴饮拜贴似雪花般送到府里,晏相淇便更觉不对劲了。
傍晚的山风透过帘幕吹进来,晏相淇顿觉浑身一冷。
怪不得那日皇后邀她们进宫参宴,那时她便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皇后借着由头把姑母留在宫里,她又带着阿尧来霞山寺居住,谢景湛自回京后便在谏院和皇宫两地跑。
这其中的凶险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可昨夜,她还央求谢景湛,把阿娘接过来。
谢景湛虽未出口答应,按眼下的形势,崇德府绝对不是个安全之地。
可侯府又有胡氏在,她也不能再让阿娘继续住在停云院。
想到这儿,晏相淇吩咐道:“饮玉,你去唤启山进来。”
没一会儿,启山便进来了。
晏相淇道:“夫君可曾吩咐人去过侯府?”
启山想了想:“没有。”
纵然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可晏相淇还是难免溢出一些失望之色。
眼下正是节骨眼,谢景湛又怎会把她这莫名其妙的话听进去?
启山瞧见夫人落寂之色,一时有些踌躇:“夫人……”
晏相淇敛了敛神色,看向他:“那日我吩咐你去办的事,怎么样了?”
启山立马道:“属下已经按照您吩咐的去做了,那人见了好处立马答应了此事,不日便闹到了监察寺处,晏柏鸣已经被抓获进去了。”
晏相淇闻言,点点头,这不过是她给李姨娘的一点小教训,日后还有的东西让她偿还。
想到这儿,不免想起唤启山过来的目的,她便让饮玉从房中的箱匣中取了一张地契给他,道:“启山,我想请你帮个忙。这是京城外一处宅子的地契,你拿着去侯府,秘密把我娘带出来暂时安置在宅子里,怎么样?”
启山那天虽也知道芸姨娘突然病重,却不知其中缘由,所以疑惑问道:“夫人,好端端的,为何要把老夫人接出来?”
晏相淇咬了咬唇:“我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原因,我想请你帮我一回,而且不要让侯府的人发现。”
启山垂下眼睛想了想,忍不住劝道:“夫人,您也看见了,这段时日不平静,主子掌管朝廷命案,暗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所以主子特意吩咐属下保护您和小公子。属下虽不知您为何要接老夫人出来,可依属下看,老夫人现在待在侯府才是安全的,若属下贸然去侯府,让暗中的人盯上了,只怕老夫人会更危险。”
亭中一片寂静,饮玉看了看晏相淇,又看向启山,动了动唇,正欲说些什么,晏相淇却开口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启山起身往外走,只是没走几步,忍不住回头看她:“夫人,请您明白主子的苦心。”
晏相淇已经收回了手,垂眸看着手里的地契,不知神色如何。